站在千佛山下,抬头便能看见绵延不尽的石阶。
远远亦能看见山顶上,鸡鸣寺尖佛光闪闪。
柳琇蕊感受到体内那颗佛舍利感受到佛光,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上前,便看见一青衣的纪淮,踉跄着往山下走。
纪淮膝盖的位置在渗着血,青衫染血,格外刺目。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纪淮蓦然抬头,两人相视而望。
纪淮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愣在了原地。
柳琇蕊忙跑上前,看纪淮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一阵难受:“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怔住了。
伤在膝盖,这里又是鸡鸣寺,若非是去求佛光,谁又能将他伤得如此彻底?
纪淮苍白的脸上咧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没事,就这点小伤,我挥挥手就能治好。”
柳琇蕊忙扶着他:“你要取这佛光做什么?”
纪淮不答,一步一步往山脚下挪,脸上却装作一脸轻松:“这普陀佛光作用可大着呢,山人自有妙用。”
他不想告诉她这都是为了救她,他怕她觉得有负担,亦怕某些心思被她察觉,她便不会再接纳他的一片苦心了。
柳琇蕊从未见过纪淮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一向吊儿郎当,这么骄傲又嘴毒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我带你回家。”她将纪淮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扶住他。
纪淮微微侧头,便能看见她微低着头的侧脸。
他鲜少这般近距离地看她,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并非因她长得好看,他才一时痴迷了眼,世事种种,逃不过一情字。
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纪淮缓缓勾唇笑了,这些日子所有的苦,换她一点关心,值得。
兴许对柳琇蕊来说,他骄傲,他嘴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柳琇蕊不知道的地方,他爱得多隐忍,多小心,又多卑微。
……
两人回到宅子里,天色缓缓沉了下来。
柳琇蕊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纪淮,这才轻轻掀起纪淮的衣袍,露出他的膝盖。
可是这一掀开,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纪淮的膝盖一片血肉模糊,细碎的瓦砾扎进血肉里,鲜血还在一点点往外渗。
而那双膝盖还有之前未曾痊愈结痂的伤口,如今又重新崩开。
有些地方因为一次次裂开都已经开始微微腐烂,发脓。
柳琇蕊看着都觉胆战心惊,她不敢想象,一个神仙,如何会让自己的伤一点点变成这样。
而她跟他在一起住了这么久,竟从来不曾发现。
不,也许她发现过一丝端倪,却从未想过去细究。
只是因为,她不太在意这个人罢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她不太在意的人,顶着这样严重的伤还在替她做饭,为她熬药……
柳琇蕊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自姑姑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了。
她忍住鼻头酸涩,又找来一些药为纪淮上药,然后又用法术为他治伤。
可是她用了法术才发现,这些伤靠法术已经愈合不了了。
眼泪在下一刻,忽然就忍不住从眼眶掉了出来。
可手心忽然传来一点温热,纪淮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不哭,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一点也不痛。”
这句话一出来,她却哭得更厉害了:“你得用仙法医过多少回,才会到现在连法术都医得失效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双腿会残掉的!”
纪淮一时有些无措,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没事,我心里有数,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我给你上药。”她低哑着嗓子,又去帮他上药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一般。
纪淮脸上微微笑着,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她:“你方才去千佛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