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之看着不远处的江杳杳,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江杳杳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裴敬之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裴将军!”
身侧的江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裴敬之,被他推开。
“那不是江杳杳……对不对?”
裴敬之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江杳杳,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江卫低下头:“将军,江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裴敬之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江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裴敬之和了无生息的江杳杳。
裴敬之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江杳杳的身边。
江杳杳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裴敬之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江杳杳,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裴敬之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江杳杳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江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江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裴敬之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江杳杳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裴敬之。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江杳杳看着裴敬之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江杳杳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裴敬之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裴敬之丝毫不知江杳杳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裴敬之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江杳杳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江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裴敬之正在休息。
江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江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裴敬之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江杳杳四目相对。
江杳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江杳杳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江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
军营大门。
裴长轩手持长枪,苍白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拦着他的将士。
“我再说一遍,让开!”
“少将军,您才因江军师死讯,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才好,不能去啊!”
裴长轩不管不顾,一脚将拦着他的将士给踹开,准备大步往外而去
“今天你敢踏出军营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裴敬之怒气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将士回头,纷纷见礼:“裴将军!”
裴敬之无视众人,直接走到裴长轩的面前,他神色憔悴,但是气势依旧威严。
江杳杳跟在他的身边,也跟上了前。
她变成幽魂之后,不知为何,一直只能跟在裴敬之的身边。
江杳杳看着许久不见的裴长轩,看着他惨白着脸,拖着病躯,但依旧倔强的模样。
她心底莫名的一痛。
生前,裴长轩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是她却不曾报答他什么,
裴长轩红着眼怒视裴敬之一眼,转身依旧要朝外走去。
裴敬之见状,一把拿过身侧将士手中的长枪,挥手一横,直接扫向裴长轩的腿。
一声闷哼!5
裴长轩瞬间单膝跪地,神色痛苦。
众人皆是一惊,连江杳杳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裴敬之真的会下手!
裴长轩咬着牙,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裴敬之:“你自己不敢去找江国报仇,还不让我去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裴长轩忍痛站起身,“白梦浅隐瞒军情,导致杳杳万箭穿心而死,你仅仅只让白梦浅跪在那里。江国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你却只敢躲在军营不出来。”
“裴敬之,你是镇国大将军,你如今所作所为配得上这个称号吗?”
裴长轩红着眼,连日来的压抑,如今被他全部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