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之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江杳杳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裴敬之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裴敬之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裴将军,江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江少城,不辱使命!”
裴敬之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江杳杳,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城门。”
裴敬之心头一松,她还在就好。
等会儿见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当面问清楚就行。
而后,裴敬之便朝城门处走去,可到了目的地,却看到一众将领站成一队,垂着头,神情悲戚。
裴敬之眉心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差点握不稳。
“让开!”
人群闻声让路,城门边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那里,江杳杳握着长樱枪站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裴敬之看着不远处的江杳杳,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江杳杳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裴敬之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裴将军!”
身侧的江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裴敬之,被他推开。
“那不是江杳杳……对不对?”
裴敬之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江杳杳,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江卫低下头:“将军,江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裴敬之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江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裴敬之和了无生息的江杳杳。
裴敬之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江杳杳的身边。
江杳杳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裴敬之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江杳杳,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裴敬之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江杳杳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江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江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裴敬之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江杳杳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裴敬之。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江杳杳看着裴敬之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江杳杳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裴敬之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裴敬之丝毫不知江杳杳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裴敬之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江杳杳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江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裴敬之正在休息。
江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江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