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看出她身子不好,平日里也不敢让她劳累,叶琉璃上山采药时,便会让自家孩子一同前往,在采摘药材的时候,还能摘些野果野菜来吃。
孩子的欢声笑语,体贴关怀,让叶琉璃疲惫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叶琉璃一向喜欢孩子,从前她努力七年无所出,如今村里的孩子都愿意来到她的小院中玩耍,听她讲故事,她已经十分满足。
若是她的孩子能够平安出世,她应该也能做这世间最幸福的母亲。
可惜的是,她的念想从来都没有实现。
曾经求而不得,如今才念念不忘。
如今看着村里的小孩都围在她的身边,她的心情才会好那么一些。
叶琉璃从小到大想要的生活,就如就是如此简单平淡。
但是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在这其中,她也犯了许多的错误。
不该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也不该再要离去的时候还抱有一丝丝希望,才会导致身边的人都因她而死。
如今,这些对他又何不是一种惩罚,许是老天怜悯,在她将死之时,还能实现他一个微小的愿望,让她得以于这些孩子生活在一起,不至于这么孤寡难过。
现如今,她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这便是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唯一的开心快乐。
叶琉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再久再长一些,让祁廉迟永远都找不到自己。
之后,她便会在这个小山头中的一处,埋葬他的过往,以及一生。
这世间不再有什么将军夫人叶琉璃,而是一个小小的村妇,无人提及,无人问津,就这么静静的死去。
若是这样的愿望实现不了,许是老天和那些为她而死的人,觉得她应该还要再受惩罚。
叶琉璃在小木屋中立了几块无名牌位,在她看来,自己的娘,师兄,小若,孩子,都活在心里,立这些牌位,是为了留个念想。
夜晚,她在屋中将摘来的草药整理一番,回忆起柳言墨教给自己的知识,当时自己年幼师兄无奈的笑颜浮现在脑海。
“许是上天怜悯,祁廉迟不爱我,所以也将爱他的叶琉璃带走了。”
“师兄,我是不是变了许多?”
从前的她与现今简直辨若两人,也许是大梦一场,才会变得如今的模样。
她的小木屋,那里没有镜子,也看不清自己现在如何。
但比起那一段痛苦的往日,也算是好的。
“只怕我到你们面前时,你们会认不出我来。到那儿时,我要不要梳妆打扮一番,好好的见你们呢?
“娘亲师兄小诺,你们会带着孩子一直看着我吗?”
“我真的好想你们……”
……
叶琉璃夜间总要咳血,要洗的衣物难免变多了。
她总会在清晨,村民们还没出来劳作时,便将那些沾血的衣物拿去清洗。
冰凉的河水,流进她的双手,她抚摸着流水,让她回想到那日在坠入湖中的景象。
她依稀记得,祁廉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后将她拖了上去。
那时候的她怨恨祁廉迟为什么还要救自己,若她死了,便不会日日受着痛苦的折磨。
可如今,她已决定要活下来,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是往世界令人烦忧,她想忘,怎么也忘不掉。
叶琉璃每日上山采药,不只是为村民看病,更多的是为自己的身子,从将军府出来,她没有带走什么,就连维持她生命的药,她也没有带走一点。
现在叶琉璃只能靠着山中的草药来减轻自己的痛苦,让自己能活得更久一些。
闲暇时,她便对着牌位倾诉,自己每日发生了什么事,哪家的孩子给她送了一朵花,哪户村民又给她送了一条鱼……这些琐碎之势让她稍微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自己也还是活着的。
她总想着在自己死后,也一定有许多话要对他们说。
自己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不长也不短,但这一生她活着实在是太累了,过得也不丰富精彩,反而遗憾悔恨甚多。
年少时自己总有师兄说,她虽然在叶侯府没有姓名,但自己往后一定会与最爱的人游山玩水,走遍天下,一起经历许多许多的事情。
年少时的愿望,如今无法实现,而在山中每日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满足。
回想起过往的一切,曾经祁廉迟的山盟海誓,如今给了别人,却成了世间最伤她之物。
她身上的伤无一不是为祁廉迟所受的,如今竟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都不放过。
叶琉璃望着月光喃喃道:“祁廉迟,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在最好的年纪将自己交付于你,也因你的背叛负心伤情,伤到不得不死的境地。
如今也只能在死时的那一刻,得到解脱。
她便一直等着这一刻。
叶琉璃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往。
少年时在叶侯府,因自己的性子叛逆,时常惹得叶侯爷不快,不像叶流莺那般装乖讨巧惹人怜,在府中的日子也就难过了些。
从前她便不在意这些,只想住在那无人前来打扰的小院中,时刻陪伴在生母身边,然而似乎从进入叶侯府的那一刻,她便已是身不由己了。
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在叶侯府中什么都不是。
在一次又惹得叶侯爷大发雷霆之后,他便将自己送了出去。
也是在那时候,年仅八岁的她,遇见了教她习武的师父和年方十六却早已精通医术的师兄。
那是她年少时最欢快自由的时光,师父和师兄都宠溺着她,从不拘着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对她事无巨细,倍加关怀。
也正因如此,也保持着一份年少纯真,没有被叶侯府中的一切泯灭了心性。
这也许就是她与叶流莺最大的不同。
不同的前因后果,竟能将人的结局促成如此大的变化。
如今的叹息,也不知因何而来。
过去的一切让他无比怀念,每当回想起美好的过往,就显得如今更愈加凄凉,他在村落里没有过得不好也过得不是太好,毕竟她始终是孤单一人过往的记忆,人痛苦的记忆,仍在折磨着他,祁廉迟叶流莺这两人,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也永远无法消除对他们两人的恨意,但同时,他最恨的也还是自己人,总会因他的痴心妄想而付出代价,如今,这代价太重重的他每天夜里都无法喘息。
这样的日子,也许在自己死后就会到头了吧?他每日都在等着这一刻到来,希望能够早日解脱,见到自己心心心念念的人,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不管过得如何?都觉得太苦了,他也不敢再有一丝的痴心妄想,只想与自己逝去的亲人团聚。
不知见面时,他们会不会原来自己的过失,还愿不愿意理会自己。
……
前几日,住在附近的一个婶婶拿了一坛酒送她,只因无意间瞥见她屋内供奉着几座无名牌位,怜她没有祭拜之物,所以特地送来。
她的孩儿不能喝酒,小若生前更是喝了一杯就觉脸热,师兄亦是如此。
更不用说,她那苦命的娘亲,从未喝过这样“奢侈”之后,想必也是喝不惯的。
摸着粗糙的瓶身,她低头一笑,掺杂着许多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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