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刺杀案？”
“当然记得。”
那一次季明珠被贼人掳走，差点丧命。
也是那一次，他决定给季明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才将她嫁给了江寂。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次的刺客正是新月派的人。”
江寂的话听到叶清丰不是很明白：“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的意思是新月派给冉儿下的毒？”
“正是。”江寂回答的斩钉截铁。
叶清丰感觉很可笑，为了摆脱自己的罪名，江寂竟然能编造出如此荒唐的理由！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府内层层守卫，而季明珠几乎每日待在府内，倘若出去也都有人跟随，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江湖人士下毒？
“证据呢？”
江寂瞳孔微缩，语气也逐渐没了底气：“臣……臣还在审问。”
“那就等审问出来再来告诉朕。”叶清丰说完，拂袖而去。
“皇上……”
江寂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就像没了支撑般，瘫坐在地。
他想求皇上让他再看季明珠一眼，但是也知道皇上对他的憎恨。
他听说皇上是在祭祀时看了季明珠留下的信，才匆匆赶到义庄。现在皇上并没有降罪于自己，恐怕是季明珠在信里求了情。
想到这里，他更加自责。
这时，突然听到了叶清丰的声音：“明日来送冉儿一程吧……”
他猛地抬起头，叶清丰已经没了踪迹。他朝着那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个头，眼泪却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多谢皇上！”
叶清丰只是想让他死心，只有让他亲眼瞧见季明珠下葬，他才会相信季明珠已经死了。
而季明珠也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翎朝，永泰十年春，长公主季明珠薨，举国同哀。
皇陵。
季明珠的葬礼格外隆重，朝堂上下皆来送行。
什么都有，只是没有公主的尸骨。
江寂站在人群前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干涸仿佛一张口就会渗血，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他仿佛失了魂一般，随着葬礼的流程一步步跟随，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棺材，从未又一刻离开。
当棺材即将落土时，江寂突然冲了出来：“等一下。”
说着就要冲上前，还好御林军反应快，将他给拦了下来。
叶清丰抬起双眼，冷冷道：“还请指挥使自重。”
“还请皇上让我再看一眼公主。”他重重的给叶清丰磕了个头。
“将他拉下去！”叶清丰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同僚们也都慌忙拉住他，跪下了向叶清丰求情：“还请皇上恕罪，念在指挥使丧失爱妻，心痛难忍，故而才会有此出格的举动的份上原谅他。”
葬礼顺利结束，江寂走到叶清丰的面前，给他磕了个头，因为刚才太过激动，声音有些沙哑：“多谢皇上。”
叶清丰没有理睬，起身上了轿子。
江寂就那样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锦衣卫指挥使江寂，以下犯上，目无法纪，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轿子里传出了叶清丰的声音。
他生怕江寂在葬礼上有所冲动，整个人一直提着一颗心，这下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但是倘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总会引人猜忌。
何况江寂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现在他比较激动可能没反应过来，但是回头一定会有所怀疑。
所以，唯有按律办事，方可平众人口舌，安天下猜忌。
祈轩殿。
季明珠呆坐在梳妆台前，这些天的折磨让她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
窗外挂满了白皤，宫里面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所有人都带了孝。
这本是国丧时才该有的礼节，但是叶清丰却让人这样做了。
虽然季明珠还没死。
但是为了让人相信，这样的确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试问，谁会如此不惜代价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隐瞒一件事情？
季明珠一直都知道，叶清丰很疼爱她，想在看来应该比她想象中还要疼爱。
江寂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为叶清丰做过很多事，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但是叶清丰却能毫不犹豫地就想办法将他除掉，只因为他有负于季明珠，只为给季明珠一个自由。
季明珠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顿苦涩。
他们从小相依为命一块长大，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皇兄为她做那么多，而她在遇到问题后，竟然如此狠心将他自己留在了这深宫之中。
“冉儿，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叶清丰站在了季明珠的身后。
季明珠转过身来，笑着瞧着他：“皇兄，我想重新开始。”
叶清丰笑着，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朕对外宣称你已离世，这个自然没问题。”
“你是想要什么身份，丞相府还是御史大夫的嫡女？”
他看到季明珠有了生的希望，整个人特别高兴：“老丞相医生一女，三个儿子智勇双全；御史大夫家中简单，只有一妻并无妾室，你若到那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突然想起朝堂之上好去处数不胜数，当初怎么没有多选选，就将冉儿直接嫁给了江寂。
“都不必了。”季明珠心头一暖，但还是将拒绝的话说出了口。
叶清丰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两家，接着说道：“还是陆将军家，他们家各个将门虎女，你在那里也会很愉快。”
“我想去皇陵为父皇母后守灵……”
一句话让叶清丰的热情全给浇灭了，他怔怔的看着季明珠。
“放心，我只是想去安静一段时间，一年后自会回来。到时候，我会听从皇兄的安排，重新开始。”
季明珠看出了叶清丰心中的担忧，解释道。
叶清丰也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调整好。
但是在哪都可以调整好，为什么非要去守皇陵。
她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也不好阻拦。
“我派一队御林军跟着你。”
季明珠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如果她不答应，叶清丰肯定不会答应她去。
两人就这样盯着彼此，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良久，季明珠打破了这片宁静：“只要他们平时不要打扰我平常的生活即可。”
“嗯，朕会吩咐他们。”
叶清丰本来就对季明珠有愧疚，他为自己没能及时看出她的变化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所以只有在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不管季明珠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还让莫儿和莲儿跟着你吧，这些天都是她们在伺候你，到时候也习惯。”
“嗯。”季明珠点了点头。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要求，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待会，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十天后，季明珠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她也让叶青丰将自己送到了皇陵。
那里只有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宫女，他们住在外侧的，负责每日的打扫以及祭奠工作。
季明珠跟她们没有住在一起，她住在内侧。
由于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住过人，所以房子很破旧，收拾了好久才算勉强可以住人。
送他们来的太监将一切都安排好，对季明珠辞行。
“公主，这里环境简陋，若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要回去的时候，尽管差人进宫，奴才定会尽快赶来。”
季明珠笑了笑：“张公公，谢谢你。”
张公公施了个礼，连连道：“公主，这个奴才可承受不起，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随后，皇宫跟随而来的车队携带着层层尘土而去。
繁华散去，一切又回归平静。
莫儿和莲儿在里面里打扫房间，只剩下季明珠自己在外面。
她瞧了瞧接下来要住的环境，这里不算好，但是让人瞧着心安。
前半生她身份尊贵享尽荣华，但是却从未想过因何而活。
在养病的期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之前耿耿于怀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她决定原谅江寂，也决定放过自己，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下的一生。
季明珠走到自己的墓碑前，这里紧靠着父皇和母后。
她轻轻抚摸上面的字，上面镌刻着自己的名字，季明珠心莫名一疼。
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已经死了，这样就可以永远陪伴在父皇母后身旁。
只是这样的话恐怕也不会了解皇兄的良苦用心。
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一定会好好把握，为自己活一次。
翎朝很大，之前因为身份，不是在皇宫就是在指挥府，季明珠除了京城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现在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等一年后守灵期满，她便去给皇兄告别，游历一番。
永乐殿。
叶清丰坐在主位上，气势凌冽，让人不敢接近：“公主怎么样？”
因为担心季明珠，他这几天一直派人打探她的消息。
下面侍卫跪着：“回皇上，公主每日卯时起床收集晨露，烹制新茶，之后就在房间绣花作画，并无异常。只是……”
“嗯？”叶清丰猛然将头抬起来。
那人连忙低下头，接着道：“只是公主每日会到她的陵墓前待上一个时辰。”
停了片刻，叶清丰才继续开口：“你先下去吧，有什么再向我禀报。”
叶清丰有些难过，他知道季明珠无论作何掩饰，她的心里肯定还藏有很多心事，只是怕自己担心她罢了。
都尉府。
这几日江寂在暗处观察着陈冰言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将搜捕新月派的海捕文书张贴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凭着新月派的四通八达，应该很快就能会知道是陈冰言泄露了消息，也会很快查到她的藏身之处。
现在江寂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等着猎物上门。
而对于他们的实力，三天时间已然足够。
临近傍晚，一阵诡异的香气慢慢席卷了整个大牢，很多守卫都倒了下去。
只有江寂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还清醒，不过也有些干扰，面前有重影出现。
他们并没有瞧见外面有人影拂过，但是眨眼的瞬间，陈冰言大牢里却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一步步向陈冰言逼近,但是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动手。
江寂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等片刻，过会行动。
按理说对待背叛了的人，新月派不会留。
陈冰言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面前也被头发紧紧掩盖，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这人走向前，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拂到一旁。
陈冰言本来还无精打采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冽起来，看清楚来人后径自苦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
“你猜。”这人笑了笑，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瞧着她。
陈冰言想了片刻，心底的苦涩开始泛滥：“除了他还有谁？我竟没想到，他如此会算计！”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心里没你。”
陈冰言刚弋㦊开始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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