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回来。”
良久，苏念按灭了手机屏，视线落在了茶几上的合同上。
那是她今早收拾霍北司书房时，不小心看到的。
合同上清楚的写着，二人之间仅仅是一场交易。
落款日期是三年前，正是她刚认识霍北司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后这份合同霍北司并没有拿给她。
看着纸张右下角霍北司早就签好的签名，苏念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提醒上班的闹钟声突兀响起，她才收敛起情绪，起身走出了家门。
帝都人民医院。
苏念稳了稳心神，换上了白大褂。
她是一名普通的外科医生，霍北司却是帝都财力第一的霍氏集团执行董事！
至今苏念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的。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少有人知晓。
“苏医生，借你笔用用。”
同事李医生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念猛然回神，从口袋里掏出了笔递过去。
李医生接过笔，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些什么，嘴上依旧不停。
“哎，苏医生，昨晚不是你值班，你还不知道吧？VIP病房那位住的可是咱们帝都有名有姓的大人物，霍北司！”
听见这个名字，苏念面色僵了一瞬：“他怎么了？”
李医生写好了东西，将笔帽盖上：“应酬太多，胃出了点毛病。要我说这太子爷的身体还是金贵，一个胃病都折腾来住院了。”
苏念心中一紧。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却连生病都不告诉自己？
更何况，霍北司明知道她也在这家医院工作！
联想到早上看见的那份合同，苏念迟迟明白：原来这三年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
霍北司从来都不让自己过问他的生活，也从不进入她的世界。
二人之间有的，不过是某些日子里的炽热体温，与黑暗之中的相拥入眠。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护士长语气急切：“李医生，急诊科有个病人急需手术，您快来！”
李医生忙起身，边往外走边拜托苏念：“这是那个霍少爷今天的配药，你帮我送一下，谢了！”
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苏念愣愣看着那托盘上的药。
许久，她拿起了手机。
和霍北司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昨晚他发来的那句“今晚不回来”。
再往上翻，苏念才发觉，这三年两人的聊天大多数都是她在发。
而霍北司只是偶尔的回一两个字。
她究竟是怎样自圆其说，骗自己这是一段恋爱关系的？
苏念心里发涩，最后收起手机，拿起了装药的托盘。
她想，还是该去找霍北司问清楚吧，问问这三年，他们到底算什么！
一路来到霍北司病房门口。
苏念脚步迟疑了下，刚要推开病房门，一道熟悉的男声从门内响起。
“北司，都三年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苏念，她只是程薇的替代品？”
苏念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僵。
程薇，和她是大学校友，也是当今医学杂志上的常客，专攻学术论文板块。
可是什么叫……替代品？
苏念有些心慌。
只听门内霍北司好友严钦的话再次响起：“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程薇是你的初恋，听说你俩一直有联系？”
初恋！
苏念大脑一片轰鸣。
像是怕听见什么更残忍的话，苏念用力一把推开门。
霍北司躺在病床上，听见动静后淡淡抬眸，在看见来人是苏念时蹙了蹙眉。
他语调冰冷：“你怎么在这？”
刹那间，苏念心中的愤慨与悲伤被砸的粉碎。
她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尽量平声提醒：“我和你说过，我在这里工作。”
霍北司闻言，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苏念看在眼里，瞬间恍然：他不记得。
或者说，整整三年，他也许从未认真听过自己说的话。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严钦站在病床旁，面露尴尬：“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快步离开。
病房门关，一片寂静。
苏念紧攥着手心，指甲陷入肉里，阵阵疼痛提醒着她开口：“刚刚严钦说我只是程薇的替代品……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地，霍北司毫不犹豫回答：“字面意思。”
苏念呼吸一窒。
当年还在学校时就有人说过，自己与程薇长相相似，她没在意过。
直到临近毕业，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实验报告，却被程薇窃取！
苏念更觉得自己不可能和这种人品低劣的人相像！
可现在，她以为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却说是把自己当做程薇的替身……
心尖的疼痛在此刻蔓延上四肢，苏念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霍北司，你知不知道程薇是什么样的人，她当年偷了我的实验报告……”
“够了。”
霍北司冷声打断了苏念的话，字字加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短短一句话，苏念只觉是万箭穿心。
满心的质问都堵回了嗓子，说不出口。
苏念看着霍北司微白的面色，终究，还是心疼。
她将托盘放在床边柜子上，声音很轻：“记得吃药。”
话落，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病房。
回到办公室。
苏念脑海一片浑噩，直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热。
现在才刚刚到中午，下午还有很多预约了的病人。
苏念强打起精神，弯腰从抽屉里找到了退烧药，吃过之后便伏在桌上小憩。
但腹部传来阵阵钝痛，如同刀割一般让她快要喘不上气，疼的面色发白。
她却还是强撑着到晚上工作结束。
可刚站起身，腹部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苏念脚下一软，重重的朝地上栽去！
……
“嘀——嘀——”
空荡的病房里回响着监测仪器的声音。
苏念吃力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
李医生坐在床边，缓缓开口：“醒了？”
苏念点了点头，抬眸看向了自己已没剩多少的吊瓶，加快了点滴速度：“今天晚上是我值班，得快点。”
李医生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今晚的值班已经换人了。”
苏念蹙了蹙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为什么？我只是发烧。”
病房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片刻后，李医生叹了口气，将病例报告递了过来。
“苏念，你得的是肝癌，晚期。”
苏念有一瞬怔愣。
她缓缓抬眸，再次看向了空了的药瓶。
上面贴着的标签提醒着苏念，那不是平时用的退烧药，而是止痛药。
“医院这边都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不会有事的。”
李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念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都无法聚焦。
“你也赶紧告诉家里人一声，让他们过来陪你。”
家人？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哪有什么家人？
就连相恋三年的男友也在今天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替身。
良久，苏念张了张唇瓣，嗓音干涩：“我知道了，谢谢你李医生。”
李医生见她这副模样，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苏念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李医生，我想签一份遗体捐赠书。”
李医生愣了下，目光有些诧异。
苏念不想多说。
没人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不想留下一座没有人扫的孤坟。
……
三天后，景苏别墅。
苏念看着永远空一半的双人床，说不上来是心中更痛一些，还是身上更痛一些。
这三天里，霍北司要么不回来，要么只是匆匆换套衣服就走。
就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而是一个中转站。
苏念缓缓起身，试图在这间承载了自己三年深情和爱意的房子找到一些证明。
证明霍北司的存在，证明这里不是一个只有她的地方。
她走出卧室，眼神空洞的步步朝前。
厨房、走廊、次卧……
一步一步，她的视线也一遍遍扫过，却追不到一丝霍北司存在的踪迹。
直到书房，苏念缓缓抬手搭上门把，可就在按下门把手的那瞬，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像是被操控般，她一遍又一遍的按下门把手。
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