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一瞬,周承暮就回过神,语气不掩讥讽:“陆宜姌,你不觉得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陆宜姌骤然攥紧了手。
默了几秒,她扯出抹自嘲的弧度:“是挺可笑的。”
说完,她没再停留,径直走进浴室后将门锁咔哒关上。
水声阵阵响起。
周承暮坐在卧室里,目光无意扫到礼裙上沾着的灰尘。
鬼使神差的,他竟伸出手去拍了拍。
动作完,连他自己都怔住。
耳边倏地响起周斯白问的话:“你该不会真爱上陆宜姌了吧?”
爱?对陆宜姌?
周承暮眸色冷沉。
回过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可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
周承暮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陆宜姌!”他大步走向浴室,将门敲得震响,“陆宜姌,你在干什么?”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周承暮当机立断,直接抬脚狠狠踹在门上。
随着门砸在地上的一声巨响,浴室里的场景映入他眼底。
只见陆宜姌脸色煞白地躺在浴缸中,而那满浴缸的水却早已被血染红……
第十五章
周斯白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三个小时,他就再次见到了周承暮和陆宜姌。
但不同的是,被送进了手术室的人变成了陆宜姌。
周承暮双眼猩红地抓住医生的衣领,嗓音冷得怖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人给我救回来!我不准她死,明白吗?”
医生连连点头:“陆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回安小姐的。”
写着“手术中”的灯牌亮起刺眼的红。
周斯白从没见过周承暮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在外向来注意形象,衬衫连褶皱都没几条。
可现在的他不仅衣衫凌乱,上面还沾着好几处不属于他的血。
周斯白走上前,缓声问:“屿白,你要不要先去我那换套衣服?”
周承暮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手背上连青筋都凸起。
听见好友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回答:“不用。”
不等到陆宜姌没事的消息,他什么都没心思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宜姌她……为什么突然就割腕自杀了?”周斯白观察着周承暮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话落,周承暮却身形猛地一晃。
周斯白连忙上前扶着他坐到走廊的长椅上。
刚坐下,周承暮就弯下腰,双手十指深深插进发间。
为什么割腕自杀?
他也想找个人问问,陆宜姌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难道就因为那条破裙子?!
周斯白正要出声,却见周承暮浑身竟在轻微颤抖,不由得狠狠怔住。
这个从十岁开始便懂的要想在商界叱咤风云,就不能有任何软肋,连亲眼看到杀人场面都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害怕?
害怕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再也醒不来。
周斯白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周承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件事他是确认的。
周承暮对陆宜姌的爱,远比周斯白预估的要多得多。
但这份感情,周承暮自己恐怕还不知道。
沉默半晌,周斯白斟酌着开口:“屿白,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该好好和陆宜姌聊一聊?你们这样彼此伤害着相处下去,迟早会两败俱伤。”
“我和她有什么好聊的?”周承暮缓缓坐直身看向周斯白,“我捧了她三年,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有哪一样不是我给的?可她做了什么,欺骗,利用,背叛!”
“把陆芷送进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如果她早告诉我她父母的事,在我身边乖一点,我可以帮她报仇。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承暮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久久回响。
周斯白望着他,眼底划过一瞬的复杂。
正要开口时,手术室的大门却突然被推开。
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好了陆先生,血库里没有和安小姐相同的AB型血了!”
“如果现在从别的医院调,安小姐恐怕……恐怕就等不到了!”
周承暮眸光一暗,没一点犹豫站起身:“抽我的,我是AB型。”
周斯白和护士瞬间怔在了原地。
但护士很快回神,带着周承暮去抽血。
周斯白看着他的背影,将刚才滞在嘴边的那句话问出了口。
“屿白,你真的不知道陆宜姌父母是被陆芷害死的吗?”
第十六章
血在透明的管子中缓缓流淌。
周承暮沉默的看着,眼前闪现的却是陆宜姌躺在浴缸里满身失血的样子。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但那一刻,他只觉心脏疼得好像被生生撕裂一般。
护士将血袋子很快拿去了手术室。
周承暮用棉签捂着针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站在外面的周斯白。
“你真的不知道陆宜姌的父母是被陆芷害死的吗?”
周斯白问完,周承暮脚步微滞了瞬,却没有回答。
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身为陆氏集团的总裁,越是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就越是别人不知道的付出。
如今的商界和娱乐圈,人人都对他心生恐惧。
但总有人想彻底地消除这种恐惧,取代他的位置。
周承暮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接近自己,更不会留她在身边三年。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假装不知道。
因为……他希望陆宜姌可以亲口告诉他一切。
陆母在生下陆芷后半年便因病去世,那时候周承暮才五岁。
但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慢慢意识到身边的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照顾他的保姆和保镖希望能得到陆父的重用,主动送他礼物的同学希望能收到更贵重的东西,追求他的女生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花不完的钱。
没有人不同,除了陆宜姌。
虽然她接近周承暮也是有目的的,可目的却不是他。
在她眼里的他不过是一个工具。
周承暮很清楚这一点,反而才生出一种征服欲,想让陆宜姌把自己放在眼里。
多可笑。
他站在权利的巅峰,什么都有,却偏偏渴望最不可能得到的感情——信任。
周承暮将沾了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
有些问题或许还没有答案,但已经可以确认一件事。
他无法接受陆宜姌离开自己,无论生死。
半小时后,手术室上的红灯终于熄灭。
医生从里面走到周承暮面前:“陆先生,安小姐的手术很成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之后要多休息,还要留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
悬着的心落下。
周承暮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去给陆宜姌安排最好的病房,用药也要是最好的。”
有他在,她就必须好好活着。
“是,陆先生。”
病房。
周承暮坐在病床边,沉默地看着陆宜姌被绑着厚厚绷带的手腕。
半晌,他莫名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那绷带时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撤了回去。
胸口像堵了块石头,周承暮倏地起身,走到外面和病房连着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