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庶姐来了,比起我这个严厉的婶婶,兄妹二人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庶姐。
陈运礼因为两年后要参加童生试,夫子单独给他和另两个孩子开了小灶,对他们的教导更为严苛。
陈运礼回到家怨声载道,以往我都并不往心里去,只笑着宽慰他几句,便催促他去书房学习。
庶姐知道后,却带着陈运礼去私塾找夫子评理:为啥单单给陈运礼布置这么繁重的课业,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孩子要是学出啥毛病来谁负责?
夫子本就是陈氏族人花重金从京城请来的老学究,教了无数弟子,还第一次碰到这么不尊师重教不识好歹的学生,当下吹胡子瞪眼表示不愿再教陈运礼了。
我得知庶姐这番操作都惊呆了,连忙备上厚礼去给夫子赔礼道歉,又花银子找上族长帮忙说情,才把事情摆平。
哪知一回陈家,婆婆便把我找去,说听庶姐说,以前在靳州时就有夫子因为太严苛把学生逼死的事发生。
「这陈家私塾的夫子听说在京城时名声就不好,迂腐教条,实在不行,就花钱另外给礼哥儿找个好点的先生。」婆婆最是看重陈运礼,听说他为了学习吃不下睡不好,心疼之极。
「母亲有所不知,这夫子虽说严厉,可是教出来的学生却极负盛名,单是会元就出了好几个。」我耐心劝解婆婆,「夫子能来陈氏家学,听说是因为京城的陈翰林对夫子有救命之恩,这才说动他来给陈家孩子们当先生的,能够得夫子教导,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嘁,什么缘分,我看是嫂子舍不得多花那一份钱罢了。」小姑子在一旁嗤笑,「连我都知道因材施教这个道理,别的人可能在那夫子手上能成材,可我家礼哥儿天天头疼,吃饭没胃口,觉也睡不安生,这是把孩子往死里逼呀,合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心疼呀。」
我一直关注着陈运礼的衣食住行,哪里就吃饭没胃口,怕他积食,我还经常限制他晚餐不能多食。
睡不安生就更无从谈起了,他晚上按点睡觉,早上三催四请才起得来床,夜间雷打都不醒。
我只小声说了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嘛。」
一旁的陈运礼就双目怒视着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庶姐在一旁心疼地抱着他安慰,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可怜见的,有大姨疼你啊……」
陈运礼转头就扑在庶姐怀里号啕大哭起来:「我想亲娘!」
此话一出,屋里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微妙,婆婆以怀疑审视的眼光看着我,似想从我身上找出虐待她孙儿的证据。
当夜,婆婆便修书给远在京城经商的陈榆大哥。
那时陈榆刚从书院搬回陈家,专心准备来年的大考。
婆婆以不影响陈榆考试以及我夫妻二人子嗣为由,将陈运礼和陈运仪接去了她院里。
她身体原本不好,根本不可能抚养小孩,更何况两个孩子。
刚开始庶姐称怕老太太身体吃不消,三天两头去她院里帮忙照看孩子,后来索性便搬去了老太太院里与孩子们同住。
陈榆从书院回来后,每天都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以表孝心,后来读书累了也往婆婆院里跑,似乎那里有解乏良药,每次从婆婆那里回来都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有一次我偷偷跟了过去,就见陈榆兄妹并陈运礼兄妹围在婆婆跟前有说有话,庶姐温柔地笑着,在一旁给几人倒茶送点心,还贴心地将点心喂在陈榆口里,活像他四体不全似的。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也被深深感动了,不由嘴角向上差点笑出了声。
看着陈运礼带着陈运仪怒气冲冲跑来我房间指责我,数落我的罪状,一副要为庶姐出头的样子。
我只是感到好笑:「礼儿你知道吗,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比你二叔还厉害,你刚刚指责婶婶的话出口成章,当得一篇好檄文。」
陈运礼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怔愣,脸涨得通红:「那……那是新请的先生教得好。」
「嗯。」我点点头,「学问是做得不错,可这做人还得多学学。」
我不想听陈运礼再在那里聒噪,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陈运仪。
陈运仪一直低着头站在陈运礼身后,不怒不喜。
我招招手,将她叫到跟前。
「你是怎么想的?」我轻轻问道,她知道我问的是庶姐这件事。
要说我对陈运礼一向严格,但是对陈运仪却十分宽和。
她不像男儿要担起家庭的负担,她只需要明辨事理,以后嫁到婆家不受人欺负就行。
所以即便她也跟着陈运礼一起学功课,却要轻松许多。
我还额外请了师傅教授她琴棋以及女红。
可庶姐却说女子一定要会一两支舞曲,这样才能身姿曼妙步履轻盈,拢住丈夫的心。
我不由在心里嗤笑,刘姨娘当初在家可没少教她舞曲。
于是庶姐有空便教授小姑子和陈运仪跳舞,还经常选在陈榆路过的时候。
陈运仪对此并无态度,没有抗拒也没表示过喜欢。
此时见我发问,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忙又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轻轻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