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寒云翻涌。
明光殿外覆满皑皑白雪。
云曦穿着一袭素青长裙,身形摇晃的站在殿门前。
她脸色苍白,医仙的话犹在耳畔:“南羡神君的神脉是被天雷所伤,寻常药石无用,唯有凝仙草的茎叶入药才能见效。”
而她的真身,正是凝仙草。
只要能帮到南羡,剔骨抽筋她也甘愿。
云曦眸光坚定,抬手用衣袖盖住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恰好,明光殿门大开。
南羡穿着烫金云纹黑袍,丰神俊朗。
他面无神情,阔步从里走出。
云曦眼眸一亮,抖落肩上积雪,赶忙迎了上去。
“南羡神君!”
她拦住南羡去路,从冻僵的脸上挤出笑意,语气近乎讨好。
“我又有两月不见你了,这是我新寻出为你补养灵脉的药方,你记得按时服用。”
说话间,她忍痛将药包递至南羡面前。
可南羡并未抬手去接。
他定定望着云曦真挚的眼眸,神色冷淡:“三百年了,你的修为还是没半分长进。”
闻声,云曦抓着药包的手一僵。
她本是散落在人界的一株仙草,灵气微薄。
是南羡将她捡回,养在了灵气最为充沛的天池,供她修炼。
这可是天界众仙,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但三百年过去,她连幻化人形都要借助他人灵力。
云曦也曾刻苦,可每当坐下运功修炼,神识就变得无比混乱,五脏六腑犹如火烧。
所以她这三百年,没有半分突破。
云曦愧疚垂首,低声认错:“是我不够用功……”
话未完,就被南羡冷声打断。
“既知如此,就别浪费心里在这等无用的事情上,早些修成凝仙珠比什么都好。”
他剑眉紧蹙,颇为不耐道:“云曦,我还要等你多久?”
等?
听到这字,云曦困惑抬首。
南羡……为何要等她?
虽说修成凝仙珠后,她就能治愈这世间所有疾病,但仍旧治不好南羡断掉的灵脉啊。
云曦喉头滚动,正欲发问。
南羡就又变回了那副寡淡的模样,只撂下一句:“回去修行吧,以后无事不必来找我。”
语毕,他径直离去。
见他动气,云曦不由慌乱。
她垂眸看向手里的药,咬牙追上南羡,不管不顾地将药包塞进他怀中:“我这就去修炼,但你一定得按时服药!”
毕竟这几包药,又折损掉她百年修为。
话落,云曦不敢久留。
她快步逃去,徒留南羡在原处。
……
天池,相思树下。
云曦闭目,盘坐树下聚气凝神。
但还是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正当她挫败时,耳边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
“曦曦,你今日可有所感悟?”
云曦倏然睁眼,就见徐长明一袭白衣,站在满树绯红当中。
徐长明是南羡的兄长,亦是当今天帝。
只是这兄弟二人,关系不是很好。
云曦没有答话,起身朝徐长明行礼问:“天帝今日怎么有空来这相思树?”
徐长明笑而不语,望向相思树上缠绕着的红线。
他抬手,一段红线飘荡而来。
“是为南羡,他有心上人了。”
云曦瞬时僵在了原地。
她望着那段红线,艰涩发问:“敢问天帝,那人……是谁?”
竟能让亲手斩断自己红线的南羡,再度接起。
徐长明笑意依旧温润。
他指引着两段红线交缠,语调轻柔:“三百年前,替南羡挡下天劫的玉竹仙子。”
闻言,云曦哑然。
三百年前那场天劫,她也有听说——
当初南羡被第四道天雷劈断了神脉,是玉竹仙子耗尽毕生修为,替他扛下最后一道天雷,才保全他性命。
玉竹对南羡有恩。
娶她,也算是理所应当。
红线还在交缠,云曦身上伤口却又泛起痛意。
她垂首,却听徐长明道:“曦曦,你好像很不想南羡成亲。”
云曦喉中一梗,继而摇头。
徐长明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两眼,状若无意般提起。
“你每日为南羡在外寻历药方,不如去看看玉竹仙子,她也是因天雷导致神魂虚弱,说不准你能将她医好。”
云曦紧了紧手,心头涌上苦涩。
也罢。
她不过是南羡捡回来的一株野草,怎比得上出身名门正派的玉竹仙子?
倒不如去试试,全了南羡心愿。
云曦点头,送走了徐长明。
是夜。
明光殿外,雪满长街。
仙侍领着云曦,走到寝殿前。
他躬身道:“您来得正是时候,玉竹仙子刚醒。”
云曦牵强笑着,抬手推开了殿门。
举目,就见南羡坐在玉竹仙子床边,正悉心凉着汤药。
他听见响动抬眸,正好跟云曦四目相对。
男人神色倏然一沉,不掩分毫不耐:“你来这做什么?”
云曦一瞬慌了神,攥着药箱的手紧了紧:“是帝君叫我来的,看能不能帮上玉竹仙子些什么……”
话音未落,南羡蹙眉,丝毫不顾及她颜面:“这里仙侍够用。”
“我……”云曦哑然,手里药箱一瞬变得可笑。
也是,她一个连修炼都撑不过半刻的野草,妄想帮得上明光殿什么?
她无措的站在原地,榻上传来道虚弱女声:“南羡,云曦妹妹也是好心,你何必如此说她?”
她嗔怪了南羡几句,又朝着云曦招手:“云曦妹妹,无妨的,你过来说话便是。”
云曦不好拒绝,只能走到床边。
她看着玉竹靠在南羡怀中,面色虚白也难掩其绝色。
也只有这样的仙娥,才配得上南羡。
她喉头不由得泛起苦涩,却听玉竹缓声:“早听南羡提起过你,他平日照顾我本就劳累,你好好修炼,让他省心才是。”
云曦有苦难言,只能点头:“我明白,不会再耽搁。”
听她这么说,玉竹笑了笑:“这便是了,我与南羡成亲那日,别忘了来喝杯喜酒。”
成亲二字,像一柄尖刀刺进云曦的心。
她脸上笑意摇摇欲坠,不敢看南羡,只从喉间硬挤出二字——
“一定。”
明光殿外,又落雪了。
一月后。
天池,相思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