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贺青临有交集。
没想到分手七年后,居然这座偏僻的古镇看见了他。
贺青临被一行人簇拥在中间,身边站着当红小花黎若若。
真像是一对璧人。
「哎,来了个人。」黎若若瞟了我一眼问,「是民宿那边派来接我们的人吗?」
我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点了下头。
我在古镇里的一家民宿打工,今天老板娘芸姐告诉我,有几个剧组的人要来民宿看景,让我到古镇门口接人。
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贺青临。
「那就走吧。」贺青临随口应声。
我将帽檐压得更低,沉默着在前面带路,生怕被人认出。
好在他们一路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到我。
「这个古镇挺适合取景,有种被烟雨笼罩的忧郁感,符合咱们这部戏虐心的基调。」被其他人称作导演的中年男人评价道。
黎若若笑了笑:「要说虐心,听说青临之前有个女朋友,在他出车祸时突然提了分手,真的假的?」
我后背一僵。
听见身后的贺青临,轻轻「嗯」了一声。
黎若若替他愤愤不平:「你前女友怎么想的?你那次车祸差点毁容,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能抛下你?换作是我,肯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看似声讨的话,实则隐藏暧昧。
贺青临没应声。
但这也不妨碍其他人开始八卦。
无非是说前女友冷血自私,错过了这么优质的潜力股。又夸黎若若漂亮善良,跟贺青临很般配。
黎若若曾跟贺青临在一部电影中饰演情侣,感人至深,网上早就举起了他们的 CP 大旗。
他们在一起,是众望所归。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贺影帝,你这么多年没有再谈恋爱,不会是因为旧情难忘吧?」
我心脏猛地一跳,不由放慢脚步。
身后的沉默如同绳索,险些将我拖入漩涡。
半晌,才听到贺青临淡淡开口:
「怎么可能。」
是啊,以贺青临如今的身份,怎么可能旧情难忘。
七年了,他从默默无闻的十八线演员,变成家喻户晓的影帝。
他有着辽阔的未来,和数不清的选择。
而我,这个当年抛弃他的前女友,早已是个没有选择的人了。
我心神恍惚,踩滑了脚下的青石板路。
即将摔倒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了我。
「没事吧?」贺青临磁性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急忙站稳,低着头掩饰慌张:
「没事。」
民宿已经近在眼前,我只想交了差赶紧跑。
可扶着我的那只手,却骤然一紧。
「是你?」
贺青临伸出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想要掀我的帽子。
我连忙按住帽檐,连着后退好几步。
贺青临跟了上来。
我退他进,步步紧逼。
眼看我无处可逃,芸姐适时出现。
「哎呀,可算是等来了,你们几位就是剧组的人吧?快快,请进,我给各位介绍一下我家民宿。要是能被选成电视剧取景地,我一定全力配合!」
她冲我使了个眼色:
「小苏,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有几间客房还没收,快去。」
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却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我。
我想,贺青临或许已经认出了我。
我们毕竟曾经在一起三年。
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三年。
十年前,我们刚刚大学毕业,在同一部电视剧里跑龙套。
在片场,我们最常做的事,就是等待。
等待主演做好装扮,等待零碎而短暂的戏份,等待被遗忘后又被突然叫起。
我们就在等待的闲聊中,成为朋友,再成为恋人。
那时我们一无所有,却怀着对未来最美好的期待。
记得那个冬夜,横店很冷,风里夹带着雨。
我穿着戏服瑟瑟发抖,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塞到我手里。
腾腾的热气驱散了寒冷,胃暖了,心也暖了。
在那个冷雨与热红薯交织的夜晚,我感到了幸福。
后来,我淋过了很多的雨,挨过了很多的冻。
但当年烤红薯的温度,却始终留在我心里。
「苏殊。」贺青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叫我的大名。
除了芸姐知道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其他往来的客人都只知道我叫小苏。
我忍住没回头,希望贺青临以为认错了人,自觉离开。
可下一瞬,一根修长的手指勾走了我的口罩。
「果然是你。」
贺青临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我的身体僵了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打扫客房。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试图搪塞。
分手七年,生活早已将我雕刻成另一副模样。
我不想以这副样子,面对如此耀眼的他。
「装,还装。」贺青临眼中凝着怒意,咬牙切齿地说,「苏殊,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我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停下手里的活儿,望向他:
「可是,你根本没有认出我的必要。」
「没必要?」贺青临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冷得发寒,「你一走了之,躲了我七年,连个交代都没有。现在告诉我没必要?」
我哽了哽喉咙,低声道:「我跟你说过分手的。」
「原因呢?」
「之前告诉过你,我累了。」
「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他克制许久的声调陡然升高,像是压抑的火山,终于忍不住爆发。
我愣住了。
压下心中的震动,我惨然一笑:
「真正的原因……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那年,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中,我为了攀上金主,主动寻求潜规则,供权贵享乐。
不堪入目的照片传遍了全网。
为了攀附权贵而抛弃默默无闻的前男友,很合理吧?
贺青临脸色一白,但稳住了情绪,凝视着我:
「那些都是别人报道的,我不信。」
「苏殊,我只信你亲口说的。」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钝痛。
我将指甲嵌进肉里,笑了笑:
「多谢你的相信,但七年了,再纠结那些,已经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