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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2-12 11:03:5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叶安逸慢慢踱步回到自己的病房,慢慢躺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个害得她受重伤的男人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友好医院是他工作的医院,她打听过,说他已经请假回美国了。他本来就算是美国那边过来的交流学者,能在中国呆的时间终归有限。
她看看自己床头的那些书,是新课题。她之前做的课题被导师换了,说没有数据支持。
并不是没有数据支持,她经历的案件其实就包括有最好的纵向实验的分组数据,可惜那些数据已经被封存入保密档案,再也不准提起。
打开手机,是顾一鸣发来的信息。
「你今天下午的谈话有什么收获呢?」
「老师会不会考虑个案研究?」叶安逸问。
「个案研究可行性不太大。」
唉……她放下手机叹气。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护士送了晚饭过来。她吃了饭,看了会书,巡床护士来找她:「叶安逸,外面有个中学生要找你,说是白欣容的同学。」
「找我?为什么?」叶安逸有点疑惑。
「不知道,她说下午看见过你,要和你谈谈,」护士有点警惕,「你和白欣容又不认识,和她相关的人三翻四次来叨扰你总不太好。如果你不想见,我就拒绝她探访。」
「没事,让她进来吧。」叶安逸点头说。
进来的女孩子穿着运动服款式的校服,上衣是 T 恤,裤子是运动裤,还背了个书包。她个子目测有一米六五以上,手脚修长,皮肤白白净净,很典型的优等生的样子。
「你好……我叫金天天,是白欣容死前就读的学校里的同桌……」
「你好。」叶安逸放下手里的书。
「抱歉打扰你,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找谁比较合适。」金天天走过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递给叶安逸。
「这是什么?」
「这是白欣容的日记,她上课一直都不听课,都在写日记。有一次她和我说,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学校里了,让我帮她保管这本笔记本,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不想死了之后还成为人们眼中的笑话,如果我不想收着,可以自行烧毁或者用其他方法处理掉。」
「那为什么来找我?」叶安逸问。
金天天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她考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说:「她突然跳楼死了,我很害怕。我本来想把它交给她的亲人。可是她爸爸来我们学校闹了,我还被老师找去谈话了,问我之前有什么异常。我实在很怕她爸妈的样子,不敢给他们。我下午偷偷来医院看,看她妈妈闹得翻天覆地的,我实在不敢和她对话……」
叶安逸明白了,是白欣容的同桌保管了她的日记本,本来想交付她的亲人,但是被她父母的样子吓到了。
「我今天下午看见你出现了,和她妈妈有交谈,所以想可不可以把这本日记本给你。」金天天说,「我马上要高考了,实在不想受影响。我现在都换座位了,学习压力也很大,我目标是北大,这本日记本,我不想留在身边,但是也不敢送给别人……」
「日记内容你看了吗?」叶安逸问她。
「没仔细看,」金天天急忙否认,「不过这本日记本记录的是她来北京之后才写的,我翻了翻开头,有点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怕提到我,对我有什么不好的话,要我负责什么的,但是看了了看也没写什么关于我的事情,我才敢拿出来……」
「白欣容死了,她的遗物应该交付她的亲人或者是警方。我拿着不太好吧?」叶安逸说。
「警方都说她是自杀,我给警方不是自找麻烦吗?这本日记是她生前就给了我的,现在应该是随我处置。我现在给你了,你可以扔了或者给她父母,但是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们学校学习压力大,我要高考了!」
「里面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叶安逸迟疑地接过了日记本。
金天天看到叶安逸接过日记本的那一瞬间,仿佛舒了口气。
「我感觉她好像有点精神病,但是又像是隐藏了很多事情,这本日记我随便翻两页就觉得全身不舒服,但是我又不能装作看不到……」金天天局促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突然问叶安逸:「姐姐,你说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吗?」
叶安逸有点犹豫,迟疑着说:「这个倒是不一定吧……人有很多种。」
「我总觉得她的父母不是好人,」金天天苦恼地说,「看日记好像白欣容遭受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她父母完全不闻不问呢?」
叶安逸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金天天突然挥挥手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总之我真的不想管这个事!我听说您是学心理学的,也许对这种案例有兴趣,或者给你做为提供的什么研究素材?我就想干脆给你了。」
说完之后,她把日记放在叶安逸的床尾,一溜烟地跑了。

叶安逸愣了一下,拿起日记本看了看。
这本日记的确很新,表面是黑色的,非常简单的磨砂封面,打开封面看到里面的字,刚开始的字体还是工工整整的,到后面越发缭乱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日记,会让她的同桌产生强烈的恐惧和自我怀疑?
她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但是如今秘密都送到眼前了。白欣容的父母让她很不舒服,他们单方面的描述和白欣容眼里的世界是不是一样的呢?
日记是从六月份开始写的,就是她离开家乡的时候。她写第一篇日记的时候是在高铁上。
「六月二十三日,我在去北京的高铁上写这篇日记,希望是个全新的开始吧。虽然内心很忐忑,但是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也许还有希望吧。」
这是她的第一篇日记。
之后还有补充。
「爸爸话少,给我安排了住处,竟然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他有家有子,我连住进门的资格都没有。我注意到爸爸的妻子看我的样子还有点嫌弃。我才想到,我是多年前就被爸爸抛弃的孩子。结果我还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乞求他,有地方住都不错了,还求什么呢?」
这么看来,白欣容六月份离开榕城的时候,似乎已经遭受过什么打击,但是她对新生活还是怀有希望的,是什么让她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内,选择了自杀呢?
叶安逸感到疑惑,又继续翻下去看。
第二篇日记是在五天后了。
「六月二十八日,我从颐和园回来了。人很多。爸爸说来都来了,多少就去景点看看吧。我害怕人多的地方,感觉他们都在看着我,看着一丝不挂的我。
学校贴吧还是会有提到我,我已经麻木了。他们甚至开始调查我要去的学校,但是北京这么大,他们能找到我吗?应该找不到吧?
黑桃 Q 的脸时刻浮现在我面前,她还未满十八岁,任何人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她鄙视地看着我,我在她眼里已经是一滩烂泥。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空荡荡的出租屋充满了寒意。」
叶安逸看到这里,皱眉想:她一个人在北京住出租屋,并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而且还和过往的一些创伤有纠葛……那她自杀的原因,很有可能和以前生活环境有关系吧。
电话突然响了,叶安逸被吓了一跳。
来电的是付家敏,她特别着急:「听说你要做个案研究?要研究那个自杀的女孩子?会不会太敏感了?她家人会配合吗?人都死了,你打算通过访谈的方式获取信息吗?这怎么保证它的客观性呢?」
「我拿到了一本她死前留下的日记。」
「啥,你连人家日记都搞到手了?」
这本日记里面大部分都是在记录一些情绪,杂乱无章,没有提到具体的人名,而是用扑克牌里的「黑桃 Q」「红桃 Q」来代替人名。
叶安逸数了数,里面提到的代号起码有六七个,「黑桃 Q」「红桃 Q」「梅花 Q」「方块 Q」,这四个人提到的时候都是用女性的「她」做代词,指的是女性。
除此之外,还有「黑桃 K」「红桃 K」「梅花 K」,用的是「他」做代词,应该是男性。
比较特殊的是,里面还有一个「黑桃 J」,也是「他」。
其中「黑桃 Q」被提到的次数最多,白欣容对这个人表示了怨恨,恐惧还有自卑的心情。她有一篇日记是专门讲述黑桃 Q 的:「六月二十九日,我又想起了黑桃 Q。我特别后悔当初想和她一决高下的心。我和她根本无法抗衡。我真想穿越到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扇自己几巴掌。」
她提到梅花 Q 是这样的:「六月三十,梅花 Q 早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她疏远我大概是很聪明的一件事吧。不然那天晚上遭遇这些事的可能不光是我。呵呵,可笑!」
提到红桃 Q 也是在六月三十日:「红桃 Q,她给我带来光明,又把我打入黑暗,我恨她!我想杀了她!」
关于方片 Q,她提得很少,只有一两句话,也是在六月三十号的日记里提过一次:「方片 Q,她一直在冷言冷语地嘲笑我,但是又好像在指点我,我不明白。」
然后对那三张「K」的态度,白欣容似乎只是单方面的在幻想和揣测,在七月二号提过一次红桃 K:「今天是他生日,希望他生日快乐,永远不要有像我这样的黑暗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的生日?白欣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叶安逸做了个记录,在纸质的笔记本上写上了「生日」两个字。
接着她第二天写了一篇特别混乱的日记,里面同时提到了好几个人:「我希望黑桃 K 下地狱!下地狱!下地狱!梅花 K 也罪不可赦!罪不可赦!包括黑桃 J,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在这篇日记划了个大大的「×」,纸都被划破了,显然情绪极其强烈。
她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分类这些「扑克人」的花色的呢?
如果说「黑桃」是最高级别,最令她怨恨和畏惧的,那么「红桃」似乎在心理上更亲近一些?
比如说「红桃 Q」,表面上虽然对她非常怨恨,但是也提到过这个「红桃 Q」是给过她帮助的人,她对这个人的怨恨,没有惧怕,只有纯粹的埋怨,更像稍微亲近的人之间的迁怒。
而「方片」只有一张,似乎接触不多,存在感不强,但却会影响她的内心。
而「黑桃」部分,几乎都是敌对的、令人畏惧的存在,「梅花」次之,「红桃」又次之。
这个「黑桃 J」是怎么回事呢?她给他「黑桃」的花色,是因为也怨恨他吗?但是为什么给他的是「J」的代号呢?
叶安逸继续翻下去,发现她有一篇是提到了「黑桃 J」的,在七月十三号的日记里,她说:「黑桃 J 一定把这件事传得到处都是,他平时就是这么爱哗众取宠,除了那些王八蛋,只有他知道那天晚上我到过那里!现在连他也能将我践踏在脚下了,哈哈哈!」
之后的日记她都不同程度地提到了这些「扑克人」,虽然这本日记她一开头表示想重新开始新生活,但是事实上她一直活在过去的环境中,不能自拔。

最后一篇日记的字体尤其缭乱,词语非常颠倒错乱,叶安逸看到最后那句话,眼睛眯了起来——
「我的确是个垃圾。」
经过了这么多挣扎,结果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是垃圾吗?叶安逸盯着窗外,只能看见自己玻璃上的反光。
她看见了自己那张脸,又陌生,又熟悉。
——是垃圾吗?
所以你自我处决了吗?
视线模糊,仿佛看到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个女孩,自我处决了自己。
自己处决自己,渴望的是毁灭,还是重生?
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扑向她的那个人,她毫不犹豫举起了尖刀。

叶枫曾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反杀一个成年特工?」
十二岁的女孩被做过各方面测试,身体素质很好,精神状态很平稳,对旁边一切事物非常漠然。
「这么平静反而是不正常的。」医生当着她的面对叶枫说,「要不就是她做过这类事情,要不就是她有隐藏的反社会型人格。」
「你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你父母在哪里?」叶枫问她。
「我不记得了。」她漠然抬头,对着叶枫说。
「你撒谎。」叶枫说,「我告诉你我还有任务,我不能照顾你,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我就把你交给当地的派出所,让他们处理。你多半会被送到福利院去。」
「嗯。」女孩应道。
「我们只能送到她县城的福利院暂时托管,」保密局接手的人说,「直到找到她的父母为止。」
「可是她看过一些不该看到的人或者事,」叶枫踌躇,「那是成年人都要保住的机密。」
「我们会联系当地的户籍部门,很快会调查出她的背景。」
「那我走了。」叶枫深深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
女孩子死死看着他,她是杀了个人,但是那个是敌国特工,她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他不放心地和那个做保密的工作人员说:「一个月之内,如果还是没有找到她父母,你立刻告诉我。」
那个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看着他说:「就算找不到她父母,她应该也有别的去处,会安排好的。」
叶枫踌躇地往外走:会怎么处置她?一个杀了人的孩子,一个接触了机密任务的孩子,一个他的救命恩人。
他再回头看她,看见她小心把手放在了小腹处。
他突然想起她在杀人的时候,来了初潮。她依旧穿着初遇时候那条朴素的裤子,局促地坐在医院的病房里,旁边都是想着怎么「处理」她的成年男人,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女孩子刚刚经历了一场青春期的蜕变。
那个工作人员离开之后,他大踏步走回病房,伸手拉住她:「跟我来。」
女孩子跟着他,眼神里都是戒备。
「我在北京有一个家,家里还有一个女孩子,比你小一些,你可以作为我的女儿呆在我的家里。如果哪天你想回去了,你就告诉我,我平常都不在家里呆着,家里有老人和保姆照顾,你觉得可以吗?」
「好。」女孩说。
「以后你要是愿意在我家生活下来,你要和我姓,对了你原本叫什么名字?」叶枫拉着她上了吉普车。
「我不记得了。」
叶枫回北京坐的是飞机,他问她的身份证号。她说她没有身份证,叶枫说没关系,他可以给她办理一个户籍。他立刻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安排收养一个女孩子应该不是问题。
「是你那个救命恩人吗?」他同事意味深长地说,「她可是杀了一个人,精神科的医生说她可能是反社会型人格,你家里有个小姑娘还放心让她住一起?」
「住不住一起以后再说,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让她被送到福利院去。」叶枫说,「她接触过一些涉外机密,这是突发事件,又不是她的错。」
「那她叫什么呢?你给她安一个名?」
「叫叶安逸吧,我希望她以后一辈子安逸,不要再奔波了。」
她那天有了名字,她原本无神漠然的眼睛听到「安逸」两个字之后,重新泛起了一丝光彩。
叶枫有点局促,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犹豫了一会儿,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姑娘,以后你在我家就叫叶安逸了。等你想起一切,想回去了,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他为什么会把「想起一切」和「想回去了」两句话分开说吗?难道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想回去了?
叶安逸回过神,手机有顾一鸣的来电显示。
「休息了吗叶安逸同学?」顾一鸣和气地问她,「你在住院,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叶安逸揉了揉脑门,「我在看那个女孩子的日记。」
「你如果想个案分析的话,从哪里入手呢?」顾一鸣很温和地问她,「没关系,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地说。」
「我想去她过去的学校看看。」叶安逸说。
「做一些问卷调查吗?」顾一鸣问,「还是走访一些相关的人了解一些情况?」
「我想去她在的高中,读一段时间的书,我想看看那个高中的『黑桃 J』『黑桃 Q』们是怎么影响这个女孩子的,让她觉得自己是垃圾,然后去死。」
「参与观察?」他问道。
「是。」
他沉默了,说:「你是要作为学生还是作为老师进入那所中学呢?」
「您觉得我更像一个学生还是一个老师呢?」叶安逸问他。
「我还没怎么见过你,齐思远教授刚把你转到我这里来的。我明天刚好有事要经过友好医院,我去看看你。」

一夜噩梦不止,总是能梦见很多人围着她冷笑,脸上戴着扑克的面具,黑桃居多,还有红桃,善恶难辨,她压抑很久的情绪又要升起,一睁眼却是天亮了,旁边放着护士新摆上去的药丸。
顾一鸣如约前来,他中等个子,头发很短,穿休闲西装配深灰色的衬衣,提着自己的电脑包,非常友好地和护士她们询问叶安逸所在的病房在哪个方向,顺便自我介绍自己是叶安逸的新导师,过来看看学生的状况。
护士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学者,很殷勤带他去病房。
顾一鸣询问了一下叶安逸的身体状况,才知道付家敏所言非虚,果然是很严重的外伤,手术并不是在本地做的,受伤的部位在县城医院就被处理过了。
「说来也巧,当时的主刀的大夫刚好是我们这里美国来的交流学者,是个美籍华人,姓张。他帮叶安逸做完手术之后,就办了转院手续让她到咱们这来了。」
「那位张医生呢?」
「回国了,一直没出现过。」
顾一鸣打听了一下叶安逸病房,才发现这是规格颇为高级的单人病房。
「这可不便宜吧。」他低声问护士。

护士微笑点点头:「是的,而且咱们医院床位比较紧张,这个还是张医生特别叮嘱留下的。费用之前是张医生垫付的,后来据说是她爸爸直接划账给医院,后续治疗费用都是她家里人承担了。她家人还要求我们把之前张医生付的那部

分费用还回去,可是张医生已经回美国了,联系不上,留下口信说这个钱不用还了,当做是给她请陪护的钱……」

听起来是个不缺钱也不缺爱的孩子。顾一鸣心想,这叶安逸背景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这个医院的张医生,那时候专门去南方的县城医院给她做手术?」
「是啊,可不巧了,听说刚好在那边旅游。当时受伤比较重,来不及转院到大医院,他立刻就处理了,说是协助,其实他应该是主刀,我们都认得张医生的手法,手术十分成功。」护士说。
「这个张医生何许人也?」
「张柳岸,美国那边的交流学者,医学博士,医术也高超,」护士神秘兮兮凑近他说,「人还特别帅。」
已经到门口了。
「叶安逸,你老师来看你啦!」护士殷勤地说。
「请进。」叶安逸说。
第一眼看到叶安逸的时候,顾一鸣就确定了昨天他问叶安逸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你呀,去中学参与性观察的话,适合当学生啊。」
叶安逸是非常典型的南方人的长相,尖下巴,眼睛黑亮黑亮的,气质却是有点偏少年,看人的眼神有一种清冷通透的感觉。虽然说研究所里气质偏中性的女生很多,顾一鸣也不以为意,但是看到叶安逸还是忍不住觉得稍微有点遗憾。她的中性气质,仿佛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被拿走了属于女性的那部分妩媚和热情的感觉,是一种缺失感,仿佛与生俱来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一般人没有倒也不奇怪,但是她这样的人没有,就觉得是一种缺失的可惜。
她穿着病号服,旁边放了一沓资料,小桌板还摆放着笔记本电脑。
「养伤期间,还这么用功呀。」他微笑着坐下。
叶安逸把日记本推到他面前,说:「老师,我想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他们学校。」
言简意赅,顾一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时间?」
「三个月以内。」
「要通知他们学校的领导吗?」
「不用,我看她的日记,现在怀疑自杀也许也有周围成年人的一些原因,最好是不要惊动学校。」
「你的身份怎么办?身份证,学籍,这些都是问题。如果不想惊动学校,要以一个高三的学生身份进入一个南方的三四线小城市,你得有这方面的准备。」
「这个没问题,」叶安逸说,「我可以弄到一个身份,波澜不惊地进入那所学校。」
「挺好,」顾一鸣觉得这个女孩身上自带一股神秘气息。
「会有办法的。」叶安逸说。
——叶枫说过,只要她想回去,她随时都可以回去。叶枫特殊的职业,会给她提供这样的便利。
她的学籍档案,也可以做出来。
这是叶枫本职工作最擅长的事情。
顾一鸣看她说得这么有把握,便开始和她商讨了一下白欣容的这个案例的一些问题。叶安逸明确提出白欣容应该是在原来的学校遭遇了霸凌,并且这种霸凌她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应该是被选中的那个。」
「选中?为什么要用这个词?」顾一鸣问她。
「她是单亲家庭,那种小地方,母亲在人际关系上所处的地位比较低。她和父亲关系很疏远,这种女孩子一般自我评价都不高,所以在青春期之后,因为在家庭那边得不到支持,会把很多期待放在同伴身上。她对同伴的感情寄托应该非常的强烈。」
「你的意思是,霸凌有特定的对象?」
「霸凌者不会对任何人都使用霸凌手段,她们会在人群中寻找适合霸凌的那个人,试探她,控制她,然后摧毁她。」叶安逸打开「德信中学」的贴吧,上面有帖子题目是「听说仙女跳楼自杀了?」下面有很多人回复惊讶的表情,还有人回复了欣喜的表情,之后这个帖子就被沉下去了,被其他补习班或者话题讨论的帖子压了下去。
但是这个贴吧的帖子本来就不算多,帖子虽然沉下去了,但是还在第一页。感觉大家都知道这里提的人是谁,但是都没有深入的去讨论,做出了回避的姿态。
「你觉得这个『仙女』指的是白欣容?」顾一鸣问她。
「我猜是,除非她原来的学校最近还有学生自杀。从这些人的回复来看,他们好像都认识她。我猜对白欣容施加霸凌的范围,应该要比班级更广。」
「你怎么证明你的猜想呢?」顾一鸣问。
叶安逸打开了另外一个网页,这是榕城另外一个学校的贴吧,这里有相应的题目:「听说德信的那个『仙女』跳楼死了?」
下面的回复明显比德信高中那边的多。
回复有人说:「她在哪里跳楼死的?没有听到风声啊。」
「转学去北京,在那边死了。她们班的同学今天都得到消息了。」
「我去,这也行?她终于想开了?」
「小心发言,听说她爸去北京的学校闹了,疯子一样的,我们不要被迁怒!」
顾一鸣让她停止下来:「你做这个调查的意义在于什么呢?人已经死了,如果说有霸凌,这些学生或多或少地参与了霸凌,追究他们的责任没有意义,因为法律上很难给他们定罪。」
叶安逸认真地说:「老师,霸凌不是偶然事件,它可能是有人引导的,也可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被害者,而这些学生,也许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许很多年之后,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冷血自私,我们做研究的意义,是要探明这一切发生的起因,过程,这样才能制定更好的预防措施。」
顾一鸣看着她:「你到了那边,要天天和我报告你的情况还有收获。」
「是。」
「参与观察,但是不要迷失自己,」顾一鸣把手轻轻放在电脑旁边的小桌板上,低声说,「你要和我签订保证书,如果我叫你停下来,你立刻要回来。」
「老师你这是同意了?」叶安逸反而有点意外。
「同意了。」顾一鸣将手收回来,收起他的电脑包,「我还有事去一趟六院,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吧。」
顾一鸣走了之后,叶安逸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没想到这位导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这个看起来异想天开的念头。
她很感激顾一鸣的理解,不一会儿思绪又回到那本日记上去了。
红桃 K。她重新回忆了一遍日记里提到的那些扑克牌人物,代入了白欣容之后,她似乎有了一丝理解。
她想了想,摆正电脑开始写一封电邮,开头是这么写的:「我想回去了。」

德信高中的校服,是黑色加白的运动服,中间有红色线条点缀,上衣是同色系的翻领 T 恤,还配有一件同色系的运动服。
黑色双肩书包。
这么多年,校服好像没有多大的改变。
叶安逸穿戴整齐之后,慢慢把自己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
付家敏在网络那边啧啧赞叹:「真的和高中生差不多,你这个相貌,这个身材,混进高中那是毫无压力的。」
只是她这双眼睛,有直视人心的淡然和勇气,这和普通的中学生不太像。
这点付家敏也有预案。
叶安逸从抽屉拿出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小心戴上,这样就掩饰住了她平时犀利的眼光。
「说来也很巧,班主任是顾一鸣本科读书的同班同学的妹妹,」付家敏看着视频里叶安逸检查她的文具,生怕她遗漏了什么东西,「你是要用你原来的名字入学,还是用别的名字?」

「我就叫……叶真路吧。」她说,「我爸爸复制了她的学籍,我算是从大学退学回来的复读生。」
叶真路是她的妹妹,今年在外地读大二,用她的身份应该无妨。
叶安逸看了看要上课的书籍,把书包塞得沉甸甸的,「用个真实存在的身份比较好,完全虚构出来的人名容易露陷。」
「可是你和你妹妹长得不太像。」付家敏翻出叶安逸妹妹以前用过的学生证复印件:叶真路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还是稚气未脱的苹果脸,但是叶安逸的眼睛相对较细长,下巴削尖, 颧骨较高。
好在一寸的照片都很难看出真人的样子,加上拍照的时候有点曝光过度,不仔细看,会认为照片里的叶真路也许是叶安逸稚龄时候拍的照片。
「这段时间我得在这边租房子住了。」叶安逸说。这间房子是老居民楼,在北京的时候通过网上订下的,距离学校也比较近。
前段时间的传闻虽然在每个学生和老师心里都蒙上了阴影,但在升学率的压力下,大家很快都将这种情绪压在了心底,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学习上去。
高三(1)班的班主任叫做姚美华,今年三十四岁,教的科目是英语。虽然她和顾一鸣沟通过,顾一鸣就说这个是他的侄女,高考没考好读了一个不太好的专业,想重新高考,又不好意思留在北京,就来这里补习。
理由太过牵强,为什么一个北京的学生要来南方小城市的非重点高中补习呢?但是顾一鸣是她的前辈,他不说,她也不方便问。反正手续方面毫无破绽,又交了借读费,所以不好说什么。
「叶真路」的高考分数,已经过了北京一本分数线,妥妥的重点大学的学生。她复读干什么?想考清华北大?但也不能来德信吧?
姚美华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叶安逸,对方比她矮一些,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乖巧。
「你考上的是什么大学呀?」
叶安逸说了一个北京的高校,她调查过,这个学校前两年都没有在榕城这边招生,不怕这里的人去起底。
「你考上的什么专业?」
「金融。」叶安逸本科时候学的是商科,所以也不怕露馅。她的身份虽然是虚构的,但是其中真真假假。
姚美华收起满腹狐疑的心,和叶安逸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班级,就带她去教室了。
叶安逸抱着书本跟在姚美华后面。她还支着拐杖,努力跟上老师的步伐。她们路过教室的时候,里面有学生觉察到这是一副没见过的生面孔,都好奇望过来。
高三(1)班在四楼最左边的教室,叶安逸跟着姚美华走进教室之后,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
「大家静一静,」姚美华打断了早读时间,「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以后和大家一起学习。她叫……」她回头看叶安逸,一下子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叶真路。」叶安逸急忙说。
「这位同学叫叶真路, 以后请大家多多帮助和关心新同学。」姚美华想不出什么要介绍的,然后看见中间空着的那个位置,对她说,「要不你先坐在那吧。」
那个位置处于第三小组第五排,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看起来是某个人空出来的,不像是之前没人坐的。
叶安逸抱着书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同桌是个细眉细眼,看起来特别云淡风轻的女生。她根本没抬头看她,顺便还把自己的书本往旁边移了移,仿佛要撇清关系一般。
「嗨,」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和她打招呼,他长得浓眉大眼,鼻梁高高的显得很英挺,「叶……真路,你知道原来这个位置的同学干什么去了吗?」
「怎么了?」叶安逸详装不知。
「她自杀了。」 男生用一种诡异的声音吓唬她,「上学期有次还在抽屉里玩火,差点点燃自己的脸!我们都以为她想点燃这个教室,被老师狂骂了一顿。」
这句话抛在空气中,引起了短暂的沉默。
「 你叫什么名字?」叶安逸短暂的沉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回应他。思考了几秒之后,她打算根本不管他吓唬的话,直接问他有用的信息。
「……」男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单刀直入,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叫……张志涛……」
「你好张志涛。」叶安逸尽量表现得像个友好守序的高中生。她的任务就是要隐匿在这所中学里观察这里的一切,而不是自身引起别人注意。她客套而敷衍的点点头,然后转头过去整理书桌准备上课了。
「小心点哦……」同桌的女孩在她伸手进书桌的时候,这样淡淡的提醒。
叶安逸手伸进书桌的时候突然觉得指尖一痛,拿出来看发现中指已经被扎破了皮。她疑惑的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到了一颗钉子。仔细看桌面,才发现钉子是从桌面不起眼的边角处打进去的,旁边还有一排类似的痕迹,但是那些钉子已经被拔除了。抽屉里有烧焦的痕迹,黑黑一片,但是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也许张志涛说的没错,坐在这里的那个女生曾经在里面玩火。
经过仔细的探索,叶安逸发现类似这种裸露出来的钉子在抽屉里还有三四个,如果不小心就会刮伤手。她还在课桌的抽屉板上面发现了很多涂改液的痕迹,好像是为了划掉上面写的字。上面那些乱七八糟写着的字,有用涂改液写的,也有用钢笔写的,还有用小刀刻上去的。 叶安逸用指甲轻轻刮掉一块痕迹,发现下面是小刀刻着的「婊子」二字。
估计厚厚的涂改液下面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字句,虽然她还想看看,但是考虑到旁边有很多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就不好再继续了。她小心避开抽屉里的钉子放好自己的书包,上午的第一节课开始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讲的是一篇让人觉得索然无味的说明文,又长又枯燥。叶安逸开始留心观察旁边的同学,她发现很多女生的运动服都被改过,改成紧绷绷小脚裤的款式。宽大的运动裤改成了窄脚裤,说实话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是高中生们迷恋着流行,上学又不能尝试流行服饰,只能在校服上下功夫了。
她还注意到有几个女生都是披肩长发,直直的长发一看就是在美发店做过护理的。她想自己可能是太落伍了,现在和自己读高中都相距六七年了,很多规矩也许也有了改变,女高中生喜欢长发披肩化淡妆也是正常的吧。
这个班是文科班,男女比例比较失调,是女生比较多。一想到要学政治历史,本来是理科出身的叶安逸有点头痛。
「她在左右看,找男人吗?」很细微的嗤笑声传来,叶安逸忍不住回头看到底是谁在做如此不友善的发言。她看见了一个长发披肩女生,和旁边一个同样披着长发的女生耳语,眼睛却盯着她看,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是指向谁不言而喻。
「真骚啊,戴了个黑框眼镜,装出一副老实样子,下手可真快。」旁边那个女生是保守的齐耳短发造型,长了一张鹅蛋脸,很清秀,可能是因为不服气,也可能发型不太适合她,显得脸拉得很长。
她露出来的敌意比之前那个女生要强很多。
她看了看那个齐耳短发的女生,觉得那个女生的脸型不太适合这种发型。大概她和旁边的女生关系好,会互相模仿对方的妆容,也不管适不适合自己,或许是为了追求同伴团体隶属感?
「她看过来了!」短发的女生看见叶安逸直直朝这边看过来,脸上没有丝毫被攻击而产生的不安和焦虑,相反是出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探究的意味,这让她感觉到大大的不安,她忍不住说:「她听见了!」
叶安逸心想,你们不就是要让我听见吗?
不能引起注意…… 她想起付家敏的叮嘱,便转过头低头看书。
叶安逸之前在住院部不得外出,所以她「伪造身份」用的「道具」都是付家敏准备的。付家敏一开始有点排斥这个计划,觉得会拉自己课题的后腿,但是顾一鸣很支持,她没办法,只好参与。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投入协助工作后竟然开始慢慢的觉得很兴奋,开始一心一意打造出「高中生叶真路」的人设。
她给叶安逸的装备非常齐全,笔袋和文具都是可爱的粉色系,为的是配合设定的「可爱单纯的叶真路」那个形象。她认为个人的代表颜色能在社交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比如说毫无攻击力的少女粉色系,就很容易给人造成柔弱,单纯,善良的印象,这对于叶安逸开展工作很有帮助。而且叶真路是六月份出生的巨蟹座,粉色应该很适合巨蟹女孩子。
而叶安逸平时偏爱黑白两色,这种颜色让叶安逸感到脸上略微发烧。

在上课时候,张志涛悄悄和叶安逸说小话:「喂,新来的,我好心提醒你哦,这个学校有一个很诡异的传说哦……」
「什么传说?」 叶安逸忍不住问他。
「每一届都有一个你不能得罪的黑桃皇后,你要搞清楚我们学校的黑桃皇后是谁,不然的话,你的下场会和原来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一样惨。」张志涛低声说。
「黑桃皇后是什么?」叶安逸问他。
叶安逸为了和他说话,就靠在椅子背上,尽可能接近他,他为了让他听见,也尽可能将身子往前靠,这一幕落在了某些人眼里,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
「新来的,老师上课的时候请你尊重老师的讲课时间好吗?这么迫不及待勾搭男同学,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叶安逸又回头看,发现还是那个短发的女生,就是之前嘲讽叶安逸的两个女生其中的一个。那个女生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去。
叶安逸注意到这个女生有一双淡棕色的眼睛。她想起另外一个拥有琥珀色眼睛的人——那个人的淡色双瞳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也是她见过的最危险的眼睛。
——张柳岸的眼睛就是这种淡色的琥珀色,比眼前这个女生的眼睛更清澈,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沉溺其中。
想起上次在车里和他亲吻的情形,叶安逸有点不自在,赶紧收回思绪。
她至今不了解那个吻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张柳岸要陷害她,又给她做手术,还送她回北京。
他只是单纯的妒忌他的导师欧阳彬提过「叶安逸是他最满意的学生」吧?她这么推测的。张柳岸自己也承认过自己不服欧阳彬对她的偏爱,所以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这个事情,」张志涛低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下课再和你说。」
「好。」叶安逸应着,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听课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她想和张志涛打听那个黑桃皇后的事情,结果被后面走上来的女生挡住了。
这两个女生就是刚才在背后说她找男人的那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一改之前的态度,头发稍长的那个女生笑眯眯和她打招呼:「我们班的女生多,所以说话都是口无遮挡的,你不要见怪。」
头发稍长的女生自我介绍说她叫做俞欣然,又帮头发稍微短一点的女生介绍,说她叫黄璃园,她们的个子都比叶安逸要高一些,可见现在孩子营养的确很不错。
俞欣然长得不如黄璃园秀气,但是她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眉毛还修剪过,嘴唇上还有唇彩,五官平淡但是很懂得修饰自己,
「好了,以后大家是一个班的人了,要好好相处呀。」 一位身材纤细的高挑女生走过来,微笑着对她们说。
是慢条斯理的腔调,声音很好听。这位自我介绍是班长陈曦。陈曦继承了北方女生高挑的特点,骨架却有南方女孩的纤细,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肩,齐眉的刘海把她那张瓜子脸衬得很俏丽。她有一双带着点吊梢的大眼睛,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大美人,看起来却很出众。
高中生里能这样落落大方、讲话得体的女孩子不多,这位在这样的小城市应该算得上班花的级别了。
叶安逸看她们几个女生都是披着头发,头发一看就是做过护理的,心想这几个发型品位超一致的女生大概就是这个班的小团体。
发展心理学会把高中阶段的典型同类分为「智慧一族」「运动健将」「受欢迎的人物」「不和习俗者」「惹麻烦者」和「中规中矩者」,这几个披头发的估计就是这个班的「受欢迎的人物」那个 crowd。
陈曦打量着这个插班新生,这个叫做「叶真路」的女生真是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另类气质,精致的下巴,黑得如同婴孩一般的双眼,丰满小巧的唇形——这种轮廓分明的长相,给人轻易留下深刻的印象。对方虽然还拄着拐杖,瘦瘦的身材看起来结构匀称,运动能力应该也不差。虽然戴了个黑框眼镜假装书呆子,但是说不定是个小野猫!
「以前坐在这里的那个女生出事了。」陈曦淡淡的笑着,假装不经意的说,观察叶安逸的反应。
「那她还回来吗?」叶安逸配合露出担心的神情。
「听说转学之后自杀了,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我们班会商量给她家送花圈,你要加入吗?」黄璃圆表面看是想拉拢叶安逸,其实是想吓吓她。
「我不去,我又不认识她。」叶安逸回答。
「你不想融入我们这个班集体吗?」俞欣然问。
「……全班都去吗?」叶安逸问。
「当然不……」
「那我就不去了。」叶安逸很快地说。
「你是不想融入我们班集体吗?」俞欣然很快地说。
叶安逸看了一眼这个企图带节奏的小姑娘,笑笑说:「需要捐钱的话,告诉我需要捐多少就好。」
众人哑口无言, 俞欣然和黄璃园气急败坏地一同去上厕所了,没有邀请叶安逸。
「喂……」目睹这一切的张志涛有点忍俊不禁,「你还真行。」
「怎么了?」叶安逸在她对面坐下,「跟我说说你们那个『黑桃皇后』的传说吧。」
「黑桃皇后就是指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皇后』,你可千万不能得罪她,不然你就会倒霉。不过只是个传闻故事而已啦,」张志涛努嘴示意叶安逸的位置,「你看看你原来位置的那个女生,我们都说她估计就是得罪了黑桃皇后,结果弄得身败名裂,神憎鬼厌,最后死了。」
「那个女生是谁?」
「我悄悄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张志涛凑近她低声说,「她叫白欣容,她在我们班被孤立,后来转学到北京,听说前不久自杀了。」
果然是她。
白欣容是因为受不了孤立的压力而导致的自杀吗?叶安逸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单单是孤立会让人转学自杀吗?
「我们学校的黑桃皇后是谁?」她问张志涛。
「黑桃皇后只是个象征词,你永远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掌控一切。但是我们学校的黑桃皇后,我们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是陈曦,」张志涛说,「之前她最强有力的竞争对头白欣容已经彻底毁了。」
「白欣容以前是黑桃皇后的竞争对手?」叶安逸意外的问。
「你以为啊!白欣容以前是我们班花级的人物啊,人漂亮,成绩也好,不过上了高二就不行了。」
「怎么个不行了?」叶安逸问。
「不知道,总之就是不讨人喜欢,听说过不少传闻,对她名声打击很大,」张志涛耸耸肩,「她出了事,有些人甚至还心中暗爽。」
「为什么?」叶安逸问。
「陈曦和白欣容进入德信高中之后,一直都被称呼为是年级上最引人注目的两个女孩。毕竟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比较难得对不对?」张志涛跟叶安逸详细的分析着。
「的确是。」叶安逸点头,为了让对方进一步说下去,她努力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是很快……白欣容就闹出了一些事……」张志涛说到这里,开始有点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好像涉及到一些自己不该说的内容。
叶安逸静静的等待着他说下去。
「她名声变臭了!」 张志涛低声说,「这给她招来了麻烦,所以你来我们班,一定要学会少说话。谨言慎行。」
「为什么名声变臭?」
「她公开宣称她喜欢上……男生。」张志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喜欢上一个人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吗?」叶安逸疑惑了。
「如果同时喜欢好几个,那就有点……」
「这么夸张?」叶安逸好奇问,「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张志涛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说:「这个还真不好说……接触得不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俞欣然气冲冲走过来,似有若无撞了张志涛的桌子一下,让他立刻警觉闭上了嘴。
「我不能说了,你也不要问我,总之万事小心。这个学校看起来不像表面的那么平静!」张志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急匆匆的收住了,上课铃也响了。

——「学校不像表面的那么平静?」付家敏坐在宿舍床上,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这些高中生搞得二五四六的,不就是校园欺凌,排挤一下同学吗?他们今天没有集中对付你吧?」
「没有,」叶安逸叹了口气,今天听了整整一天的高中课程,听得她好不厌烦,「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我不想去,高中生的学习节奏实在太累人了。」
「这个晚自习你可是要去的呀!」付家敏鼓励她,「 晚自习可以看到很多高中生人际关系的细节,可以多多接近他们,并且那个陈曦……你说的那些个披头士组合,我觉得你要和她们做朋友!」
叶安逸露出纠结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要我也把头发披下来?」
「在外表上和她们接近,从而能够成为她们的一员!」付家敏非常有信心的说。
她根本就不知道和那些半大不大的高中生交往是多么痛苦。叶安逸盯着她,心里默默这么想着。
「我想问问顾一鸣老师是怎么看的?」叶安逸问。
「他让我把我们的视频都录下来了,回头叫我发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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