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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塞外十三部范围的某个部落里，迎来了两位客人。
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的王，收到侍从送上来的东西之后，那一男一女便被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宫中。
“秦伯伯。”江绾歌开口便惊了四周的宫人一跳，这女人是谁，怎么这么称呼他们的王？
秦松倒是笑的很开心，他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人，说道：“我还以为，自从你父兄出事之后，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小侄女。”
秦松和盛老将军是结拜兄弟，江绾歌幼时还总是收到他从塞外送去的礼物。
塞外十三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有好战的，自然也有向往和平的，而秦松就是后者。
这也是江绾歌耗时半个月，选择第一个找上门的部落。
傅昭然站在一旁，只是看了一眼江绾歌桌上的食物，确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之后，便收回了目光，静静的当着隐形人。
江绾歌听秦松提起父兄，心里黯然，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她直接说道：“秦王殿下，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秦松神情慢慢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殿内的侍卫和奴婢瞬间退了个干净，这也侧面印证了秦松对江绾歌的信任。
等人都走后，江绾歌便将盛家现在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淡化了楚寒渊在盛家之事的存在感。
一旁的傅昭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心下微微有些涩然，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秦松怒火中烧，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殿内：“都城流言竟然说你二哥三哥贪生怕死才导致燕城之战的失败？岂有此理！侄女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绾歌直直的看着秦松说道：“我想请秦伯伯帮我查清，当日我三哥求援的信件，是被何人拦下。”
说到底，江绾歌还是不相信楚寒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日是受画春之死的刺激她没有想太多，可事后再想，盛鸾怎么知道信件放在哪里？言语间更是让她去拿这东西？
秦松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以他在十三部的威信，能调动的人手可比江绾歌和傅昭然两人更加可靠。
江绾歌便在秦王宫暂住下来，她想看看，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楚寒渊在这件事上，是知情者，还是一手策划的人？
心寒已死，可曾经的过往还是无法忘却，楚寒渊于她而言，是生命中曾一闪而逝的光亮，如今江绾歌所做，只是为了家人的清白。
盛家儿郎为国奋战，绝不能背上任何污点。
这也是江绾歌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唯一想做的事情。
还盛家清白，然后她会静静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第二十四章 一无所获
  
 
这天夜里，楚寒渊睡得很不安稳，他躺在凤宁宫的床上，又梦到了江绾歌在他面前一跃而下的情景。
梦里的女人满脸鲜血，眼眶中流出的泪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她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为何你从不信我？为何你要弃我？”
梦中的楚寒渊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声，他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眼前景色一变，江绾歌和盛家二郎三郎站在一起，曾经的兄弟，曾经的挚爱，就这么沉默的看着他。
“不，琉璃！”梦中的最后，是燕城的漫天火光吞噬了三人，楚寒渊猛然惊醒，不甚清楚的喊道。
“陛下，可有吩咐？”门外有人问道。
楚寒渊揉了揉太阳穴道：“无妨，退下吧。”
大殿内一片漆黑，楚寒渊想到那日，江绾歌手中拿着的信件，不由蹙起了眉。
那封信，她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除了他自己知道，可没告诉过任何人。
想到盛家的求援信，楚寒渊心里沉了沉，盛家三郎的求援信他是在燕城败亡之后才收到的，当时看着被呈上来的信，他的心都凉了，随即马上派人去查，为何这封信会来的这么迟，同时将这个消息瞒下来，他不想让江绾歌伤心，
可查到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他只能将信件收起来，却不想被女人发现，同时对他造成了那么深的误会。
如果当时，他耐心的解释，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当时他……
楚寒渊闭上眼，这大半月，他日日都在想，如果重来，他还会不会这么对待江绾歌。
越想便越后悔，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回忆和现实相互撕扯，他那颗心，早已被悔恨啃噬的千疮百孔。
年少不知情长，失去方知后悔。
这一切，是他活该。
外面天色微亮，楚寒渊掀开被子洗漱之后，招来自己的暗卫，让他去查查，江绾歌闯御书房的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寒渊凭着敏锐的直觉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一切谜题的关键。
发生在宫中的事情并不难查，楚寒渊听着暗卫的回禀，脸色越来越沉，他起身，直接去了坤眠宫。
“陛下，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盛鸾看到楚寒渊，心里惊喜莫名，但同时又有些疑惑，随后，男人说出口的话便将她死死定在了原地。
楚寒渊问道：“你为何要杀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
盛鸾死死的看着楚寒渊，心里快速的思虑了一番，强自镇定道：“陛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寒渊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带进来两个宫女，说道：“他们俩，已经把什么都招了，朕很好奇，画春到底听到了什么，竟然让皇贵妃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
盛鸾身子一软，竟然直直的瘫软在地。
在那两个宫女露面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
第二十五章 丧心病狂
  
 
楚寒渊本以为画春的死是盛鸾的嫉妒心作祟，可听了两个宫女的陈述之后，整个人都出离了愤怒。
盛家，竟然想把武器卖给塞外十三部！这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盛家做的还不止这个，盛鸾的弟弟盛京，竟然在都城中设立了火炮坊！
就连朝廷设立火炮坊都选择远离都城人迹罕至的地方，盛家却背道而行，制作火炮本就是精细活，没人能确保万无一失，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大半个京城都会受到灭顶之灾。
看着浑身绵软无力的盛鸾，楚寒渊冷冷的说道：“朕是看重盛家，可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朕给你们的还不够吗！”
可能知道盛家做的事情败露，盛鸾也没了阎忌，反驳道：“陛下给了盛家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盛家感恩，可臣妾为陛下绵延子嗣，又得到了什么？在陛下心里，臣妾甚至比不上那个化成了一捧灰的女人！”
“人人都说陛下宠爱臣妾，可是作为您的枕边人，臣妾如何不知，陛下只是将我当做一个工具，甚至我的孩子，都不会被立为太子，哪怕他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盛鸾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她死死的看着楚寒渊说道：“陛下，你现在知道，盛家为何不甘了吗？臣妾对陛下倾注的感情得不到丝毫回应，便也预示着盛家再也不会被提拔！”
楚寒渊喝道：“荒唐！什么时候前朝政务跟后宫妃子扯上了关系？盛家现在还不够吗？难道要的，是朕的位置吗！”
盛鸾喊道：“臣妾只是想让自己跟江绾歌相提并论，她是皇后，盛家风头一时无二，我也可以！”
楚寒渊不想再说，冷冷的盯着盛鸾，直到女人在他阴沉的目光下渐渐失去勇气，他开口道：“终其一生，你都不配和她比。”
这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寒渊抬脚走了出去，而盛鸾则是被打入天牢，择日待审。
而另一边，楚寒渊先去派人去查盛家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盛阿满病倒那日，洛云便差遣了下人去请大夫，可下人刚走出盛府没多久，便被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声明盛府不得任何人出入，若有人敢随意进出，便是抗旨不遵。
之后，无论洛云派出来几个下人，都被以同样的理由打发了回去。
盛阿满年纪小身体弱，旧病未好卷土重来，便比前几次都来的凶猛，没得到即使的治疗，竟然因为伤寒，生生的死在了那天晚上。
听着暗卫的话，楚寒渊只觉得心里沉沉的，那个活泼的孩子，那个继承了盛家一身傲骨的孩子，竟然死的如此憋屈？
“人抓到了吗？”楚寒渊问。
暗卫知道他指的是那两个太监，便直接将人带了过来。
两个太监一进御书房便吓得瑟瑟发抖，看着楚寒渊阴沉的脸色，还没等他问便自己抖搂了出来，
“陛下饶命，这都是盛公子逼着我们做的！”
第二十六章 临阵脱逃
  
 
盛京直到自己被押入天牢都没想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他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盛公子，嘴里叫嚣道：“你们凭什么抓我！等陛下知道了，看他不刮了你们的皮。”
有个狱卒看不过去，不屑的说道：“盛少爷，可就是皇上亲口下令，将你们送进来的，盛家没有人能逃掉。”
盛京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胡说，我姐姐是皇贵妃，陛下怎么可能这么做。”
狱卒带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盛家人横行霸道已久，都城中受欺负的可不少，盛鸾还在位的时候，自然有人帮忙瞒下，但现在这种情形，没人愿意跟盛家沾上关系。
盛京还在大吼大叫，旁边牢房里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别叫了。”
盛京回头，竟是盛鸾！曾经高高在上的皇贵妃，此时披头散发的坐在阴暗的牢房里，哪里还看得出半分雍容华贵？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盛京赶紧问道。
盛鸾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做的事，陛下都知道了，运送武器，私设火炮坊，都被他知道了。”
盛京做梦都没想到，这些极其隐秘的事情，竟然败露的这么快？他们明明伪装的那么好，怎么会被皇上知道？
想到什么，盛京怀抱着一丝希冀问道：“姐姐，那我在燕城做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盛鸾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侥幸，突然觉得有些心冷，她淡淡的说道：“这两件事，跟你临阵脱逃害死盛家两位二郎相比，可严重的多，你不知道吗？”
盛京难道以为通敌叛国的罪名，竟然还比不上临阵脱逃？盛鸾头一次觉得，自家这个弟弟，是真的愚蠢。
盛京则是不然，只要他害死盛家老二老三这事没人知道，那今天的罪名，完全可以推到自家老子和姐姐身上，他们那么疼他，一定不会舍得他就这么死了的。
且不说盛鸾盛京在牢中如何，盛家被捕这回事，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人都知道，楚寒渊眼下就这么一个得宠的妃子，更知道盛鸾是唯一一个诞下龙嗣的女人，甚至有人说，为了皇贵妃，皇帝连相濡以沫的皇后都置之不理了。
可现在，盛家就这么倒了，瞬间朝堂的局势紧张起来，几乎是人人自危。
别的不说，就是那些跟盛家有来往的人都缩起了脖子，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但有人偏要抓着这点抨击这些跟盛家同流合污的大臣，瞬间，朝堂上一片混乱。
楚寒渊坐在上首，扫了一眼下面争吵不休的大臣们，突然觉得无趣，一群这样的臣子大臣，真的能协助他治理好这天下吗？
吵闹声越来越大，楚寒渊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站起身正准备怒喝，却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男人高大的身影直直的倒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延缓病情
  
 
楚寒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身边的太后见他睁眼，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她问：“皇帝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哀家听太医说，你这头痛之症，是因为神思不属伤心过度引起的，看来你还是没有把哀家的话听进去。”
楚寒渊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医院院首，眼神有些冷的问道：“是吗？陈太医？”
“陛下，微臣医术不精，或许是诊断错了。”陈太医改口的飞快，跟太后的怒火比起来，还是皇帝的怒火严重多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的说道：“陈太医看来是年纪大了，不记事，既然如此，就回家养老去罢。”
陈太医嘴里发苦，但也只能应下，在他走出门的时候，隐约听到太后派人去太医院，请院首傅昭然来诊治了。
“你说什么，傅昭然已经有一月没来太医院了？”楚寒渊听着下人禀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回陛下，确实是这么回事，期间太医院有派人去傅太医府邸看过，但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
楚寒渊皱了下眉，正经太医在宫中都是有记录的，傅昭然并未请辞，又没有理由，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寒渊也不准备追究什么，只是说道：“那就查查傅昭然在宫中的诊治记录，若有贵人由他经手，便仔细些。”
“陛下，傅太医只给皇后娘娘一人治过病。”小太监准备的很充分，当下便答道。
楚寒渊不说话了，一旁的太后本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想到就这样话题都能绕到江绾歌身上去，当即有些不喜，正准备开口让人退下，就听到皇帝问了句：“哦？诊治记录拿给朕看看。”
小太监应下，不一会便拿来了写满了笔记的病录。
楚寒渊拿过来，放在床头，对太后说道：“母后劳累，早些回宫罢，儿子也要休息了。”
太后对儿子这种赶人的做法倒是不生气，她想，江绾歌再怎样，也是一捧黄土了，算了，不计较了。
太后走后，楚寒渊便拿起了那薄薄的本子看了起来。
只是才看一眼，楚寒渊眼神一凝，心下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东西，竟然要用到‘或可延续寿命’这种词？
想到江绾歌那几次在他面前吐血的模样，楚寒渊心里一跳，直觉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悄然无声的发生了。
楚寒渊拿着那个本子直冲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开始研究，只是傅昭然东一笔西一笔的写，线索杂乱，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
但看着楚寒渊面无表情的脸，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叫苦的话，几个头发花白的脑袋凑在一起轻声讨论着。
直到二更天，那些人才讨论出来个名堂。
“陛下，这笔记还原之后，并不是什么药方，而是延缓百日咳的法子。”
楚寒渊皱眉，眼里有着丝丝茫然：“百日咳？”
“患上百日咳的病人一般来说活不过三月。”
第二十八章 性情大变
  
 
楚寒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他听到了很多，百日咳的症状，太医没有丝毫隐瞒的，每一个症状都告诉了他。
内脏出了问题，喉咙像撕裂，所以流血不止……
那些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在他心上。
江绾歌拖着这样的重病之躯却仍旧不打算告诉他，江绾歌日日夜夜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盛家众人一个个死在她面前！
他又做了什么，享受着盛鸾的写意温柔，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情绪里，忘记了那个曾经陪他走过诡谲波澜的正品皇子妃。
“都退下，朕想一个人走走。”楚寒渊淡淡的吩咐道。
自从皇后娘娘死后，皇帝的性情大变，原先还有宫人敢劝谏，现在但凡楚寒渊开口，无人敢忤逆他。
很快，一片雪白中，就只有楚寒渊站在这里。
他想起了很多事，每一件事都值得他笑，然后对比现如今的现实，楚寒渊只觉得讽刺。
太医说，患上百日咳的人若是精心养着，或许还能延续寿命。
可他那样作践江绾歌，又怎么说？
从前不觉，当事实真相摆在眼前，楚寒渊心痛如绞，他只是暂时被盛鸾迷了眼，他从未想过江绾歌会离开自己。
他早该发现的，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做到曾经捧在手心的女人嘴角溢血的时候无动于衷的。
如果他能对江绾歌多上心哪怕一点，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哪怕他只是多去凤宁宫几日，也能发现女人的形销骨立。
可他没有，他甚至在江绾歌病的快死的时候，在床笫之间狠狠折磨了她。
想到那日，楚寒渊攥着心口，他厌弃江绾歌瘦弱不堪，他觉得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那日之后，他再也没了亲近江绾歌的心思，左右后宫佳丽三千，她们都盼着他去，哪里还记得一个江绾歌。
楚寒渊觉得心口绞痛不已，甚至连呼吸中都带着丝丝铁锈的气味。
望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楚寒渊只觉得心里更空了，他看了一眼凤宁宫的方向，竟隐隐间有些不敢再踏入。
他不闻不问，对于盛家的遭遇不管不阎，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就算江绾歌活着，知晓真相的楚寒渊都无法说出求原谅的话。
更何况人死灯灭，如今的他，又有何脸面站在江绾歌的骨灰前，表达着情真意切念念不忘。
做戏给谁看呢？
楚寒渊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江绾歌怕是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他如此虚伪的模样吧。
楚寒渊回到乾安宫的时候，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袍子都湿透了。
看着太监上前伺候的模样，楚寒渊说道：“派些人出去，尽快找到傅昭然。”
他想知道，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江绾歌每一天都是怎样的。
这些，唯有给江绾歌看诊的傅昭然知道。
楚寒渊脑子里闪过一个古怪的想法，眉头顿时皱起，傅昭然……怎会突然消失不见？
第二十九章 毫无意义
  
 
“傅太医在做什么？”江绾歌敲了门进了房间，见傅昭然埋着头坐在那里，面前摆了好几本翻开的医术，不由出声问道。
傅昭然头也不抬的说道：“看娘娘的病。”
在人前，江绾歌和傅昭然并不会相互称呼，而在私下，两人还是以曾经的身份对待彼此。
傅昭然永远都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样子，江绾歌自从来了塞外之后，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
有时候她骑着马在前面慢慢的走，傅昭然就跟着，一直在她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傅太医不必费神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再说了，这才过去一个月，于我而言，余生还长。”江绾歌说道。
傅昭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逆光站着的江绾歌，脑海中想的话便不经意的说了出来：“可我想将你的余生再延长一点，最好是活到我死的那天。”
傅昭然从小便跟着师傅学习医术，什么人情世故他是不懂的，往日他医术精湛地位尊崇，自然无人说什么，但现在对面江绾歌，傅昭然的做法却有些莽撞冒失了。
迎着傅昭然清澈的眼，江绾歌愣了一瞬，随即浅笑了一下：“傅太医，你可是忘了当日我从棺材里醒来，你跟我说的什么？”
江绾歌从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那时也是真的存了死志。
可她想不到还有再次睁眼的一天，而且还是在熟悉的盛府。
江绾歌愣愣的问：“傅太医，你怎么在这里？”
傅昭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娘娘服下了臣配的药，至多可维持一年生命，一年之后药石无医，希望娘娘珍惜。”
江绾歌没想太多，迷迷糊糊的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李嫣她们陪在身边了，但傅昭然的话，她还是记得的。
既然还有一年，为何不给盛家一个公道，纵使现在盛家没有任何希望，但江绾歌也要让这座将军府，在史书上没有任何偏左之言。
可如今，傅昭然说，他想继续延长她的生命？
江绾歌声音有些淡：“太医，不必费神，盛家的事情一了，我也该离开，活的再久，也不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什么了。”
她是已死的皇后，难道还能大摇大摆的活在世人眼中不成，就算活着，隐姓埋名连亲人都不能想见，那样的活，又有何意义呢？
所以，江绾歌只想好好享受这最后十一个月的生命，不想再劳烦傅昭然了。
“我会找到办法的。”傅昭然出人意料的执拗。
江绾歌回头看他一眼，轻声道：“太医，抱歉，就算你找到办法，我也不会配合的，这一世，我过累了。”
女人眼中有光却也有最深的无奈，她失去了曾经鲜活的样子，变成了这个一心想给盛家拨乱反正之后，就去死的人。
江绾歌说完便轻轻的带上门，离开了这里。
傅昭然突然想起初见江绾歌之时，她身着劲装英姿飒爽，笑的开朗至极，身边站着满眼都是宠溺的楚寒渊。
傅昭然猛地将面前的书挥在地上，眼里闪过不甘和戾气。
可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江绾歌选择放弃这个世界，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即使他期待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也可以。
第三十章 死有蹊跷
  
 
朝臣们发现那位年轻帝王不一样了，从前的皇帝陛下是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定，至少还能从他脸上看到某种风雨欲来的信号。
可今日，朝堂上为了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威严的金銮殿像是菜市场，有人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经意的抬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噤了声。
楚寒渊端坐在龙椅上，脸上是饶有兴味的表情，眼里却布满寒霜。
一个人停下，很快便造成了连锁效应，朝臣们这才发现，往常会喝令他们停止的皇帝，今日却安静的可怕。
“爱卿们说完了？”楚寒渊清越的声音响起，看着朝堂下的一干大臣，甚至还笑了笑。
雪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像极了独狼择人而噬之前的威胁。
朝臣们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忘了，当年楚寒渊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除了对已故的皇后娘娘，手段狠辣比之其他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他们忘了，才以为坐在龙椅上的这位，为了所谓的帝王之策，又沉浸在失去皇后的悲痛中，会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陛下恕罪。”有阁老跪下。
他们刚刚在吵什么来着，哦，陛下说盛家二郎三郎的死有蹊跷，所以要让大理寺重新审案。
有人觉得盛家现在已经衰败至此，实在没必要重审旧案，这样的人是曾经看不惯盛家得宠的。
而还有的，则是感恩盛家对大津的护卫，挺身而出不遗余力的列举盛家的功劳。
于是，两相对比，全朝堂的人都加入了这场争论。
可他们忘了，这是楚寒渊提出来的，皇帝的命令，却被大臣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拒反驳。
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昏了头了！

阁老一跪，还有谁能站着，殿内顿时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可楚寒渊不作声，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跪着。
年老的已经遭不住了，心里苦不堪言却不敢有丝毫小动作，能怎么办？今后这种事情，他们安安分分的遵守陛下的命令就好！
他要查盛家旧事，那就查呗，反正现在盛府一个正儿八经的继承者都没有，说破天去，也不过给盛家战死沙场的那几位，得一个清名罢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利益关系呢！
想清楚之后，有阁老出声道：“陛下，臣等一切以陛下的意志为主。”
“你们呢？”楚寒渊眼神淡淡扫过其他人。
“臣等无异议。”腿都跪麻了，还说的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可以，盛涛，你曾参与燕城之战，朕命你查出当日城破的真相，还盛家一个清白，期间任何人都不得阻拦。”楚寒渊沉声道。
“臣，领命。”盛涛接下旨意。
他是盛府老将了，楚寒渊竟然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办，难不成，盛家在陛下心里，真的这么重要？
“无事退朝。”楚寒渊挥了挥手，就在这时，殿外跑来一名小太监，跪下说道：“塞外十三部秦王宫的人，求见陛下。”
秦王宫？楚寒渊沉思了一瞬，道：“宣御书房觐见。”
第三十一章 滔天巨浪
  
 
“秦王秦松，拜见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万安。”
楚寒渊对于十三部这个主和的异族很有好感，说道：“不必多礼，秦王今日到来，可有事？”
秦松点点头，将带在身上的那个小盒子递了过去，道：“请陛下看看这些再说，我这次来，只想为我死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罢了。”
楚寒渊神情不变，轻描淡写的打开盒子，拿起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楚寒渊开口问：“秦王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东西，朕想问问，你只是想证明盛家在燕城之战中，并无临阵脱逃的行为吗？”
秦松脸色丝毫不变，站在大殿中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明察，臣并无其他意图，只是盛将军及其儿郎一生坦荡，我不愿他死后身上背着这样的污名。”
楚寒渊将书信放回盒子中，盯着秦松看了很久，才说道：“朕并未怪罪，但秦王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盛家满门已被押入天牢待审，有劳秦王不远千里送来这些证据。”
秦松抬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不是说盛家女儿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女儿么？为了那个女人，眼前的男人差点逼死了他的小侄女，怎么才过这么点时间，盛家就被打入天牢了？
不过知道楚寒渊的性子，秦松也没有多问，接下来就是例行汇报了塞外十三部的情况，直到夜色深沉，两人才结束了这场会面。
楚寒渊坐在御书房，目光落在那盒子上，倒是没有想太多，秦松和盛老将军的将军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身为塞外十三部的人，不怕避嫌的为盛府做了这么多，倒也难得。
“来人，将这份东西送到大理寺去，盛京不是不肯认罪么，让他好好看看这些。”楚寒渊吩咐道。
就在他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拿着一封信进来了，信上有着鎏金印，这是只有楚寒渊才能看的东西。
楚寒渊眼神一凝，伸手拿起便拆开来看，那模样竟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太医傅昭然身在塞外十三部，同行之人，疑似皇后娘娘。”
短短十余字，却在楚寒渊心上惊起滔天巨浪！
什么叫疑似江绾歌？她不是在他眼前化作一捧骨灰了么？为什么竟活生生的跟着傅昭然出现在塞外十三部？！
她联合盛府遗孀，联合傅昭然，骗了他？
楚寒渊来回踱着步子，手里的信纸已然被捏的不成样子，满脑子都是江绾歌还活着的消息。
秦松在这个节骨眼上递来消息，肯定也是受了江绾歌的示意，这么说来，那个女人，到了塞外十三部已经不少时间！
楚寒渊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不对，脸色也越来越沉，他在宫中守着空荡荡的宫殿睹物思人，得知她死亡的真相痛不欲生，可江绾歌却跟着别的男人远走高飞。
什么百日咳，什么不治之症，不过是一场局！
楚寒渊抬眼，冷声说道：“朕要出宫。”
盛家，欺君瞒上，真是好得很！
第三十二章 死不承认
  
 
盛萝和李嫣然站在盛府门口，夜晚更深露重，尤其是这数九寒天的日子里，深夜起来迎接帝王的滋味可不算好，盛府现在就她们两人主事，接到旨意后，两人匆忙起身，赶紧到了门口。
好在没过多久，楚寒渊的车驾便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虽然不知道皇上来做什么，但盛萝和李嫣然本能的感觉到了皇帝的怒火。
“陛下万福，深夜降临，臣妇不甚惶恐。”盛萝说道。
楚寒渊冷笑一声，大步朝府内走进，薄凉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惶恐么，朕倒是想知道你们犯下欺君之罪的时候，有没有惶恐！”
盛萝脸色一变，李嫣然更是面如金纸。
欺君之罪？盛家已经安宁了不少时日，如今担得起欺君之罪这四个字的，只有琉璃那件事。
“二嫂，我们快跟上吧，我不怕。”李嫣然身处冰凉的手捏住盛萝的，两人一齐走了进去。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李嫣然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皇上将这件事情定义为欺君之罪，那就是没活路了，左右都是死，她难道现在还能跑了不成？
楚寒渊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冰冷地板上的二人，忍着怒气问道：“告诉朕，皇后现在何处？”
李嫣然正要说话，却被盛萝拉住，她强韧恐惧回答道：“陛下，臣妇不知道您此话何意，皇后娘娘，早在一月前便薨逝了。”
“看来你们是要瞒到底了？你们是觉着盛府人都没了，仗着朕没有东西拿捏你们是吗？”楚寒渊看着两人死不承认的模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盛府，真是没一个省心的，胆大妄为，当着他的面都能睁眼说瞎话！
一说起这个，李嫣然也来了脾气，她语气恭敬礼仪周到，说的话却是：“陛下，娘娘在您面前可是生生断了气的，盛府唯一的血脉也是因为陛下的命令而死，甚至我家婆母晚年不测，这些可跟陛下脱得了干系？”
“现在陛下问臣妇皇后娘娘去哪里了？那娘娘病重的时候，那娘娘痛不欲生的时候，陛下又在哪儿！”
“弟妹！”盛萝动作迅速的捂住她的嘴，看着楚寒渊的目光中却隐隐也有控诉之意。
楚寒渊算是看明白了，盛府这两位少夫人，压根就不怕死，对他这个皇帝也不甚恭敬。
他是来兴师问罪，却在听到李嫣然说江绾歌病重的时候，心里不自觉的一沉。
为何到了现在，这些人还会骗他？难道说，江绾歌真的患了百日咳？
“牙尖嘴利，朕就让那个薨逝的人，自愿踏入都城，到时候希望你还有这样的本事颠倒是非！”楚寒渊如是说。
这一次，楚寒渊虽然怒火冲天，却没有对盛家任何一人下手，只是下令封了盛家，更让人好好守着，不能让盛家出事，而在第二日，便让守在塞外十三部的人，想办法对傅昭然传递消息，说盛家叛国，盛家众人，不日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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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楚寒渊仗着秦松在都城，十三部根本没人可以求证，塞外到都城需要十日之久，将家人看的十分重要的江绾歌，根本不可能等那么久。
不出意料的话，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见到江绾歌了。
到时候他定要看看，跟了他七年的皇后，到底是怎样冷心冷情的人！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逾越之举
  
 
江绾歌在十三部等着秦松的好消息，她相信楚寒渊是个明君，当看到那些的时候，从前对盛家的偏见，一定会消失不见的。
江绾歌走在集市上，从她身边走过两个人用不甚熟练的都城话说道：“听说了吗？大津的将军府竟然通敌叛国，大津的皇帝已经掌握了证据，盛家要被问斩了。”
塞外已过了寒冬，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江绾歌却觉得浑身冰凉，要不是跟在她身后的傅昭然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江绾歌差点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秦伯伯不是将所有证据送到他面前了么，难道说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肯相信盛府？
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盛家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对于那两人的话，江绾歌没有丝毫怀疑，塞外十三部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利益瓜葛，没有道理骗她。
“傅太医，我要回都城。”江绾歌紧紧抓住傅昭然的胳膊说道。
傅昭然张了张嘴，心里直觉不对劲，看到江绾歌着急的模样，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集市外，暗卫甩出一袋银钱，对那两个人说道：“这件事不许告诉其他人，这是剩下的酬劳。”
那两人没想到就这么说了一句话，便赚到了一家子半年所需的银钱，当即喜笑颜开，另一个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将军府真的要被问斩吗？”
暗卫眼神盛厉的看向他，丢下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便走了。
那两人挠挠头，也离开了这里。
江绾歌不到半日便收拾好了东西，和傅昭然一起赶往都城。
两人一个心急如焚，一个除了江绾歌什么都不在意，是以也没有察觉到，楚寒渊派出的暗卫，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暗卫在心里暗暗想：娘娘虽然和太医在一起，但依照他的观察，两人并无任何逾越之举。
等回到都城，一定要跟陛下提起这件事，想来陛下会开心的。
夜深之时，江绾歌和傅昭然已经经过了驿站，便只能露天休息，两人围着火堆而坐，都没有说话。
江绾歌手中的干粮一动未动，经过几日的拼命奔波，都城的轮廓似乎能隐隐看到了，想到盛家现在的处境，她的心弦一直绷着，连带着人也消瘦了不少。
傅昭然递过水壶，轻声道：“保持好体力，再有两日，我们便到都城了。”
江绾歌垂眸，道了声谢谢。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亮，两人又策马飞驰，终于在这一日的晚上看到了都城那熟悉的城门。
江绾歌和傅昭然乔装了一番，本以为他们能顺利进城，却不想不远处马蹄声传来，尘土飞扬而起。
傅昭然直觉不对，下意识将江绾歌挡在身后。
雪尘尽去，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江绾歌眼前，不过数月不见，两人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相阎无言。
看着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江绾歌，楚寒渊几欲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汹涌复杂，只是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琉璃，朕来接你回宫。”
第三十四章 嫉妒独占
  
 
“琉璃，朕来接你回宫。”
这句话，是楚寒渊做出的最后选择，他突然发现，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抵不上江绾歌现在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鲜活的，熟悉的。
她依旧是他的皇后，楚寒渊想。
可江绾歌却定定站在那里，眼里有着他不熟悉的冷光闪现，她张嘴说道：“楚寒渊，你又骗我。”
“如果我不编造出盛家出日向雏田事的消息告诉你，你会回来见我吗？你会在塞外呆多久？三年五载还是永远？”楚寒渊静静的问道。
这种态度却让江绾歌更加心寒，这个男人在怀疑她。
她哪里还有三年五载，满打满算，连明年冬天的雪还能不能看到都两说！
“走吧，跟朕回宫。”楚寒渊的目光在傅昭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说道。
江绾歌退后一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寒渊自然不好说盛鸾不在了这种话来，但江绾歌和傅昭然站在一起的画面太过扎眼，他胸中翻涌着嫉妒和独占欲几欲将他吞噬，此刻女人的抗拒更是最后一根稻草。
楚寒渊的声音冷了下来，声音轻却冷：“朕还未追究傅昭然私自带你出关之事。”
先是欺骗，再是怀疑，又是威胁。
江绾歌看到楚寒渊之时，那颗微微跳动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轻颤，隐藏住眼里失望的情绪，答应道：“皇上，臣妾知道了。”
楚寒渊只当是江绾歌为了傅昭然答应回宫，眼光更冷，所以即使他觉得眼前顺从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却也被怒火烧没了理智，不想去探寻了。
他只要琉璃回来就好。
凤宁宫再度敞开了大门，迎来了它的主人。
一个爆炸消息从后宫中传出，皇后娘娘根本没死，而是好好的活生生的，被皇上带回了宫！
本来准备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或是想让宫中的女儿加把劲登上后位的大臣们，打听到江绾歌是真的还活着的时候，便歇了这份心思。
皇后仍在，他们就算大费周折，怕是最后也只能落得跟盛家一样的下场。
楚寒渊带着江绾歌踏入凤宁宫，他牵起女人的手，轻声道：“你回来就好，这一次可能长长久久的陪着朕？”
江绾歌神情冷淡，抽回手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怕是不能如陛下所愿了。”
楚寒渊脸色沉下来，他说：“为何？朕不计较你假死离开，也不计较你欺瞒朕患病，更没有计较你跟傅昭然一同回来，你还在纠结什么？”
纠结什么？
不是纠结，是笃定你的要求，不能如愿。
长长久久是多久，总归不会是一年半载吧。
江绾歌轻声道：“当日我从城楼上跳下，留在那片冰天雪地里的血是真的，在你眼里却是笑话，你亲眼看着我在你面前痛苦不堪，可你不甚在意，傅太医只不过是曾经受我父亲的恩惠照阎我，在你嘴里却是与我有了首尾不成？楚寒渊，你既没有半分信我，又何必将我骗回来？”
楚寒渊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突然将江绾歌揽入怀中：“你是朕的妻子，是这大津的皇后，朕命令你陪着朕。”
江绾歌没再说话，只是靠在男人肩头的脸上，却满是萧瑟之意。
第三十五章 遣散后宫
  
 
江绾歌重新回到凤宁宫的第三天，楚寒渊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举动，他下旨遣散后宫，那些愿意留在宫中的，他可以给那些女人一个安宁的生活，但有一点，不准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那些不愿意留在宫中的，他也会替她们安排好后路。
楚寒渊算得上的后宫女人不多的那类帝王，何况，除了江绾歌和盛鸾，他也没有碰过别人。
当这个旨意一下，所有人都慌了神，前朝还好，没人敢去质疑这个决定，但后宫中可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牵扯在其中的每个人，都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遣散后宫这种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要说对这道旨意最着急的，还是太后，刚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有禁不住刺激晕厥过去，保养的极好的脸上隐隐带着寒霜，她说：“去请皇帝到哀家这里来一趟。”
楚寒渊来的很快，当太后看到这个儿子脸上的神情时，心里更加沉重了。
这个孩子，怕是铁了心要这么干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的提起了这道旨意，最后忍不住说道：“皇帝，哀家劝你好好想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楚寒渊坚定的说道：“母后，朕意已决，前朝不该与后宫相干，儿子有信心靠自己治理朝政，朕只想好好弥补皇后，请母后不要多家干预。”
他说的这么坚决，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嘴：“既然如此，皇帝自己做主吧，把那两个孩子送到哀家这里来吧。”
她说的，是盛鸾生下的两位皇子公主。
楚寒渊答应下来，然后兴冲冲的去了凤宁宫。
“琉璃，朕已经下旨遣散后宫，今后这宫中，只有你和我了。”楚寒渊上前揽住女人的腰，脸上全是笑意。
江绾歌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说道：“陛下不必为了我，做这些，我不在意。”
不爱了，便不会在意。
楚寒渊忍下心里的不舒服说道：“可朕在意，从前是朕不好，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向来骄傲的男人，愿意低头认错，江绾歌本该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觉更加心酸了。
回来再见后，第一次，江绾歌主动抱住了楚寒渊，她轻叹道：“陛下，从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她回宫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说盛家，比如说楚寒渊此后从未对盛府出手，再比如说，傅昭然并未受到处罚，而是重新回了太医院任职。
她知道，他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弥补她，可她也知道，这份爱，过了失而复得的欣喜之后，便可能如从前一样重蹈覆辙。
曾经的惨烈和心碎依旧历历在目，纵使楚寒渊此刻对她轻言软语，江绾歌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了。
江绾歌最近觉得身体很乏累，两人说了会话，她便下了逐客令，说来她回宫几日，从未留过楚寒渊住下。
楚寒渊知道，江绾歌的心结还在，倒也不强求，他想，他们来日方长，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他愿意等，也愿意承受后果。
楚寒渊心情极好的出了凤宁宫，却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傅昭然，你来作甚？”
第三十六章 遍体生寒
  
 
“陛下，难道以为，娘娘的病，我不该来？”傅昭然反问了一句。
楚寒渊心里一跳，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遍体生寒，他说：“进去再说。”
御书房内烧起了地龙，室内温暖至极，但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楚寒渊终于想起了傅昭然的那本笔记，想起了太医说的百日咳。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真的吗？
可江绾歌还好好的活着，已经过了三月之期了，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他思绪纷杂，傅昭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脸色变幻不定，问道：“陛下可知道娘娘的病情？”
楚寒渊张了张嘴，问道：“什么病？百日咳吗？”
傅昭然点点头，“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要下令阻止臣前往为娘娘诊治？”
楚寒渊盯着傅昭然看了很久，确定他是真的疑惑不解，并不是调侃或者讽刺的时候，不由老脸一红。
他淡淡的说道：“太医院太医众多，比你有资格的大有人在，朕只想给皇后最好的。”
傅昭然丝毫不让：“除了臣，娘娘找不到更好的了。”
江绾歌在与他分别前说过，不让他告诉楚寒渊她的身体情况，傅昭然记得，但不代表他不会再去诊治江绾歌。
“那朕问你，娘娘的病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百日咳吧？她还活着，不是吗？”楚寒渊没去计较傅昭然的张狂，直接问道。
傅昭然沉默了一瞬，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有个大不敬的想法：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不值得江绾歌去爱。
自欺欺人很好玩吗？他根本不在意江绾歌的病情，反而对他处处刁难，充满敌意。
若是傅昭然懂一些人情世故，便知道眼前这位九五至尊，是吃醋了。
傅昭然淡淡的说道：“皇上若是愿意相信太医院的其他人，臣不敢置喙，但请陛下将此药带给娘娘。”
说着有小太监接过傅昭然手中的小药瓶，到了楚寒渊手中。
楚寒渊说道：“朕会转交给娘娘的，无事的话，你退下吧。”
傅昭然退了出去，楚寒渊看着手中那个精致的小药瓶子，却在瓶口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丝端倪。
那口子上，刻了字，不仔细看，根本没人注意到。
‘雪’
呵，傅昭然这人，是真的仗着朕不敢杀你？竟然亲手将这东西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楚寒渊脸上的杀意浓厚，却不料傅昭然去而复返，神情并无异样：“陛下，臣疏忽，拿错了药，这个才是皇后娘娘的。”
楚寒渊看着再次被递过来，瓶身光滑的瓶子，不由在心里冷笑。
他动了怒，将那个刻着字的小药瓶砸在傅昭然身上，冷声道：“傅昭然，朕看到了，你可知，这是死罪。”
傅昭然看着脚边滚动的瓶子，缓缓跪下，一字一顿：“臣是为娘娘不值，但臣从未对娘娘有过非分之想，陛下，您该相信娘娘对你的感情。”
他和江绾歌的感情如何，需要一个外人来说？
但看着傅昭然君子坦荡荡的模样，楚寒渊的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使力。
“送傅太医回太医院，未曾传召，不得入宫。”楚寒渊说道。
这就是相当于将傅昭然在太医院的地位直接拉下来，一个不能为贵人诊治的太医，如何抬得起头来。
傅昭然并不在意这些，行礼之后出了御书房。
看着这巍峨的皇城，他只觉得压抑，望着远处天边的暗沉，他有些怀念塞外的风光了。
隔日，楚寒渊照例去了凤宁宫，神色中看不出昨日事情的影响。
桌上的菜琳琅满目，楚寒渊指着一道菜说道：“这菜，是朕特意吩咐为你做的，尝尝合不合口味。”
江绾歌尝了尝，淡淡道：“很好，有劳陛下费心了。”
“那这个呢？”楚寒渊又指向另一道菜。
江绾歌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看着他说道：“陛下，臣妾胃口不佳，不能陪您用膳了。”
楚寒渊把筷子放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道：“是吗？在塞外那段日子，你和傅昭然有没有这般相对而坐？你有没有跟他说过胃口不佳这种话？”
第三十七章 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