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爱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秀秀崔道之(如爱)最新章节列表(秀秀崔道之)

时间:2023-02-11 17:07:4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此话一出,孙老爷心头不禁打了个突。

  确实,从方才起棺材里便不断传出响动,想必是那丫头还未死全,听见外头动静,不认命想叫人救她出来。

  只是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收了银子,当官的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方才那几位官差便是如此,如今面前这位爷忽然来这么一句,多半是没落着银子的缘故。

  孙老爷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恭敬道:“请二爷笑纳。”

  这位‘二爷’却一直没接,孙老爷被他盯着,额上渐渐冒出些许冷汗。

  他不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穿着粗布麻衣,一口外地口音,风尘碌碌,却气势凛人,连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官差都敬着他,因此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二爷。”那几名官差见男人没跟上,打马回来,催促道:“二爷快些吧,诸位大人都在城里等着您,若是晚了,怕是不好。”

  马蹄哒哒地在地上来回转悠,如同急雨。

  见他们这样急切,男人仿若笑了下,身形仍旧未动,拍了拍马头,指着棺材道:“里头怕是有活人。”

  几名官差互望一眼,随后一人道:“怕是二爷听错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去,不叫大人们等才是。”

  男人静静坐在马上,只是不动。

  官差们眼中已隐隐浮现怒意,似是对男人的行为很是不满,其中一名稍胖些的眼看就要变脸,却被同伴拉住,耳语几句。

  于是脸色稍稍好转,沉吟片刻,转头冲孙老爷喝道:

  “打开棺木!”

  孙老爷被他一吼给吓愣住,正呆愣着,那边已经是一鞭子打过来,孙老爷‘哎哟’一声一声,连忙道:

  “是!是!小的马上叫人打开,马上.......”

  反正那丫头在里头憋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他只要在官差们查看前将她捂死便是。

  那位‘二爷’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方才那位拉人的官差策马上前,满脸堆笑道:

  “二爷,您金尊玉贵的,咽了气的人都不干净,没得冲撞了您,叫他们在这里查看,您随小的快去了吧。”

  棺椁被撬开,发出木头断裂的‘嘎吱’声,男人却并不关心的模样,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只盯着他,悠悠开口:

  “你催的倒紧,只是我如今也算不得什么贵人,不怕冲撞,说不定跟了你进了那林子深处,不一会儿就也是死人一个,这会儿避讳什么,不如先好好学学怎么当死人,待会儿也不至于太生疏。”

  这话说的直白,众人皆变了脸色。

  孙老爷等一行人是震惊茫然,而官差们却是慌乱恐惧.

  他们明白,方才这一出,便是男人在试探,而他们因沉不住气,被他发现了前方有埋伏的事实。

  往日听说崔家二爷心思敏锐、耳聪目明,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片刻,一名官差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响亮的哨声即刻响起。

  本想着到了前头无人再行事的,如今既然被发现,也顾不得许多了。

  须臾,只见从林子里猛然窜出数十个手拿长刀,腰背长箭的蒙面黑衣人来,径直冲崔二爷而去。

  孙家众人无不惊恐,丢下棺材四散而逃,却被黑衣人射杀在地。

  一时间,哭嚎哀鸣声四起。

  崔二爷端坐马上,望着周围冲着他来的杀手,微微压低眉头。

  “抱歉了,二爷,有人要您的命,咱们也没法子。”众人利落拉弓,弓弦在空中铮铮作响,呈隐忍待发之势。

  崔二爷也不反抗,一直放松的嘴角忽往上翘了一下,“是齐总督想杀我……”

  “还是宫里那位想杀我?”他微抬了眼。

  无人开口,众人只将手中弓箭拉得更紧,面前男人虽身有旧伤,但他们丝毫不敢马虎。

  见无人理会自己,崔二爷无奈笑道:“本想再同诸位说几句话,没成想你们如此无趣,也罢,便如你们的意吧。”

  下一瞬,猛地抬手,几只袖箭已经飞出去,将马背上的几名官差射杀.

  满脸笑意化作冷冰,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杀意尽现。

  -

  秀秀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直到棺材板被撬开,外头的厮杀声隐隐约约透过缝隙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还活着。

  厮杀声消失,秀秀拼尽力气将棺材板掀开,只听扑通一声,棺材板落地,大口的新鲜空气涌入棺内.

  秀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出棺材,然后就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倒。

  她又惊又怕,连忙坐着后退,一边不要命一般挥动着手臂一边大喊:

  “走开——!走开——!”

  恍惚中只听对方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呻.吟。

  察觉到对方是个活人,许久之后,秀秀方才大着胆子慢慢睁眼。

  那是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

  不是孙怀年那散发着腐臭味的尸身。

  意识到这一点,秀秀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倒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地痛哭起来。

  秀秀不知哭了多久。

  想她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长到十几岁,先是母亲离世,再是父亲死亡,之后还要被旁人欺辱,给一个死人殉葬。

  回想起方才在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景,秀秀只觉得满心的无助与后怕。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让人直面死亡的过程,幽闭的棺材里,除了同她被关在一起的一具陌生尸身,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与窒息。

  如今回想起来,只叫人遍体生寒。

  秀秀往常觉得殉葬这样的事离自己很远,哪里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孙家真不东西。

  秀秀正啜泣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细微响动,随后便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父......亲......”

  秀秀被吓得猛然坐起身。

  只见一个男人上身正歪在棺材板上,半边脸被发丝覆盖,瞧不清面容,身着白色麻布衣服,鲜血印在上头,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大红杜鹃花,妖艳荼蘼。

  秀秀反应过来,这就是方才将她绊倒的那个人.

  她如今死里逃生,已经没功夫去想现下究竟是何情况,棺材为何会被撬开,孙家送葬的人都去哪儿了,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想离开,离那个棺材越远越好。

  然而刚跑没两步,秀秀便愣在原地。

  山林里,目光所到之处,满是尸身,尽是孙家的人,缺胳膊少腿,满身淋漓的鲜血。

  风一吹,沾了红的嫩绿杨树叶便滚到了过来,她垂头一看,只见孙母直挺挺地躺在她脚边,胸前插着一根箭,血淋淋的窟窿直入眼帘。

  秀秀本就被折磨得不轻,如今一见这幅场景,当即便撑着树干吐起来。

  太......太可怕了,秀秀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谁杀了他们?

  秀秀不知为何,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崔二爷迷蒙间瞧见一个少女,穿着大红嫁衣,脸被涂得惨白,嘴上的劣质胭脂显得有些突兀,整个人就像是儿时他家伺候的婆子,闲暇时捏出来逗弄他和兄长的泥娃娃。

  他听见她带着颤音问:“......这些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崔二爷将刀柄稳稳握在手里,腰腹处的伤口疼得厉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秀秀心下微松,不是便好,面前人若是穷凶极恶之徒,怕是自己的一条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

  还要再问,却听男人又道:“离开这儿......”

  秀秀一愣,觉得他的声音很是熟悉,恍惚想起,方才发现棺材里有动静的,好似......就是这个声音。

  她张了张口,想问,是不是他救了自己,却见面前的人忽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秀秀吓了一跳,连忙探他鼻息,知他还活着,松了口气。

  虽不知这人是谁,但他极大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如今这样,她不能不管,先将他带回去找大夫再说,不然他失血过多,怕是性命堪忧。

  此时天色将暮,此处又系荒郊野岭,渺无人烟,只有几匹马,然而秀秀试了几次,都无法将男人搬上马去,只得作罢,费力将他背在背上,拖着他往城里走。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只见一人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仆从,一瘸一拐地起来。

  原来这孙老爷方才被箭射中左腿,见情势不对,立即装死,躲过一劫。

  他死里逃生,见地上只有他孙家人的尸体,而那些杀手官差连个鬼影都没瞧见,便猜里头有缘故,因为牵扯到官府,他不敢攀扯他们,只将一切罪责尽数怪到秀秀身上。

  那个‘二爷’定然跟那小蹄子是一伙的,否则他为什么一来便盯着棺木不放,说不定此人就是她的相好!

  “天杀的小娼妇,灾星!竟勾结奸夫害我孙家满门,我......我非得叫你们偿命不可......嗷嗷......”

  一边说着,一边忍痛扑到孙怀年的棺椁处,拍着棺身痛哭起来。



第3章 擦身

  秀秀即便比寻常女子力气大些,背一个大男人也觉得吃力的紧,没走两步,已经是气喘吁吁。

  索性一到官道上,便遇见一个熟人郑伯,他正好架着牛车回城,见了秀秀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唬了一大跳,连忙帮她将人抬到车上去。

  到了车上,郑伯问秀秀发生何事,怎么穿着一身嫁衣出现在这儿?

  秀秀浑身被汗湿透,手撑在车架上喘气,被郑伯如此一问,十根手指越发疼得厉害,先前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

  她抱紧自己双膝,双眼含泪,微微抽泣,将孙家逼迫自己殉葬的事说了,郑伯一听,顿时十分恼火:

  “这是什么世道,那婚书分明是孙家作假造出来的,官府偏辨别不清,由得他们胡说八道,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是那些黑心肝的对手,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搓,现下他们连逼人殉葬这样黑心肝的事都做得出来,当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

  秀秀一边听着他骂孙家,一边拿袖子使劲擦着眼泪,早起那些婆子在她脸上涂的胭脂水粉,如今全都糊作一团,她拿袖子使劲擦了,总算觉得干净了些,又将头上的簪花钗环全都捋下,狠狠置到车外。

  什么劳什子孙家,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等哭够了,她又去瞧躺在车上的男人,他因头歪着,原先被头发遮挡的半边脸此刻全露了出来。

  高耸的鼻梁,俊俏的眉眼,薄唇微抿,斜阳映照下,像是之前她去教大家小姐刺绣时,在她屋里看见的那副山水画,明净高远,仿佛多看一眼就亵渎了他似的。

  “哟,好个俊俏的后生!”郑伯回头,双眼下意识睁大,口中连连赞叹,“只可惜伤得忒重,别是碰见山匪了吧?”

  这几年他们这地界时常有山匪作祟,秀秀的父亲老陈头便是被那些人给打死的,因此碰见这样的事,他头一个便想到了他们。

  “……我不知道。”秀秀抽动微红的鼻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她一直躺在棺材里,并不清楚当时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等她出来,就只见这个人浑身是血倒在那里。

  “哎,这后生遇见这事也可怜,有句话咋说的来着,千里姻缘一......一......”

  “......一线牵。”

  郑伯一拍大腿,“对对,就是这个,陈丫头,等他醒了,你问问他可曾婚配,我瞧着他也大不了你几岁,若合适,又有救命的情分,正好凑成一对,那多好,比嫁给孙家那死鬼少爷强上百倍.....”

  秀秀先头不过无意识回答他一句,还在消化今日发生之事,听见这话,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郑伯方才说了什么,不免有些无奈地擦了擦脸,哑声道:

  “郑伯快别说笑了,咱们赶紧进城,请个大夫来医人是正经。”

  郑伯是她爹生前的好友,两人常在一块混,知道秀秀爹生前最关心她的婚事,生怕她没个着落,将来受人欺负,这才多说了几句。

  如今瞧她脸色不好,像是被吓着了,也就不再多言,一鞭子甩到牛身上,驾车飞快往城里去。

  等到了水月巷,两人将人搬进屋子,秀秀要去请大夫,被郑伯叫住:“丫头,你这样出去不成,还是我去叫吧。”

  秀秀点头,她如今一身嫁衣,手上衣裳还带着血,确实不好出去,待郑伯走后,她见那位公子在床上安静地躺着,身上血已经止住,于是拿着换洗衣裳到东屋。

  “嘶——”手碰上水,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疼痛。

  幸好她平日里将指甲绞得干净,因此伤的不厉害,只是在挠棺材板时指腹有些破皮,否则,如今怕是连洗脸梳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

  忍痛拿湿帕子将十根手指擦干净,把身上那件带着腐臭味的嫁衣给换下来,丢进灶火里烧了,秀秀又洗了把脸,将高耸的发髻散下,编成一个大辫子,方才端了盆水回到正屋。

  此时郑伯带着大夫进来看过,开了些治皮外伤的药方,留下药粉,并说了几句多休息之类的话就走了,秀秀从小凳子上起身相送。

  原本想着拜托郑伯先将人送到他家去住,吃饭用药她出钱,自己也会时常去照顾他,毕竟那公子若在她家里,孤男寡女的,彼此不方便。

  但听见郑婶焦急喊郑伯回家吃饭,秀秀忽然就开不了口。

  算了,别人也要过日子,何必再麻烦人家。

  大梁朝没有宵禁,已经入夜,街上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秀秀跑到两条街之外的那家药店去抓了药,又买了几个大包子,然后飞快地跑回来。

  明月高悬,七月的天气,还有些热,秀秀在正屋前的门槛上坐着,一边吃着买来的包子一边数手中的铜板。

  那大夫开的都是上好的药材,直花去她近一两银子,接下来这些钱,她需得省些才是,不过也不怕,就算花完了,等过几日她手好了再接几个绣活便是。

  秀秀将铜板装在钱袋里,挂在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瞧药煎好了,拿厚厚的帕子垫着,将药倒进碗端进屋里。

  “那丫头怎么就说不得,你当我没瞧见,她前脚进了花轿后脚就领了个男人回来?我说她狐媚子长相……”

  “闭嘴吧你……”

  因邻的近,隔壁人家的声响很容易就沿着墙头传过来,秀秀脊背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没关系,这些话往后怕是还多着呢,她不生气,堵上耳朵,不往心里去便是。

  等到给男人喂了药,望着他身上那件浑身带血的衣服,秀秀忽然意识到,现下屋里就剩他们两人,这位公子需得人擦身换药换衣……

  秀秀一屁股坐在塌上,捂脸哀嚎。

  男女授受不亲,如今自己却要主动去给一个男人宽衣解带,若是叫人知道了......

  秀秀一愣,随即自嘲一笑。

  被人知道又如何,她已经将人带回来了,有没有发生什么还重要么?横竖都是说不清楚,况且他很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焉能不管?

  同一条命相比,旁的又算得了什么?

  虽如此想,腿上还是有些迟疑。

  秀秀关上门,走到塌前,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在心里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方才吞吞吐吐开口:

  “公……公子,唐……唐突了……”

  她明明是救人,怎得反倒觉得自己像登徒子似的。

  男人微微皱眉,似无所觉。

  秀秀咬唇,伸手轻轻去拉男人的衣带,一阵淅淅索索,废了好些功夫,秀秀额头都起了密汗,衣带方终于被拉开,露出里衣。

  秀秀呼了口气,正打算去拉他里衣的衣带,却发现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抽出一看,却发现是个文书。

  秀秀没见过这东西,猜必定是贵重物品,也不敢打开看,十分小心地塞入枕下。

  等到里衣解开,秀秀先是闭眼,一颗心咚咚的跳,深呼好几口气,方才大着胆子睁眼去瞧。

  视线一落在他身上,却愣住了。

  这具身体上,除了肋下的新伤之外,腰腹、肩胛等地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旧伤,虽已经好了,可瞧着依旧骇人。

  秀秀早先那股属于女子的害羞瞬间消失了大半,她瞧向男人,不禁在心里疑惑。

  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又经历过何种事情方能这样满身是伤?

  见他微微皱眉,秀秀回过神,忙活起来,动作利落了许多,再没有之前的那股扭捏。

  给男人擦身、上药、换衣,待一切收拾妥当,方才起身手拿油灯出去。

  而等她一走,床上那个方才还在昏迷的男人悄然睁开了双眼,神色清明。

  —

  秀秀晚上睡在东屋,东屋与正屋只隔一道小门,秀秀不敢灭灯,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到了黎明时分,秀秀一会儿梦见孙老爷强压着她同孙怀年拜堂成亲,一会儿梦见棺材里孙怀年的尸身活过来,冲她不怀好意地笑……

  秀秀猛然惊醒,出了一身的汗,抬头一瞧,才发现是油灯灭了。

  七月的天还热着,秀秀却感到一阵凉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怕黑。

  秀秀坐在床榻上,拍拍自己的胸口,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一直默念‘不怕不怕’‘都过去了’,如此这般,念了十多遍,心里那份惊悸方才稍稍退下去。

  隔壁屋有响动,秀秀这才想起大夫说病人夜里兴许会发热的话,连忙下床将油灯重新点燃,推开小门,却原来不是人醒,而是麻雀飞进窗子缝隙发出的动静。

  秀秀将窗子打开,那误入的麻雀便如同大赦一般,‘噌’的一下不见了。

  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秀秀来至床前,垂头瞧那昏迷不醒的男人。

  油灯如豆,在月光下不断摇曳着,映照在他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秀秀不知为何,忽然想到白日里自己给他宽衣解带擦身的场景,眼睫一颤,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她快速用手覆上他的额头,不过停留片刻便飞快移开。

  没发热。

  秀秀心头有些庆幸,连忙手持油灯推门离开。

  回到床上躺下,秀秀发觉,方才梦中的恐惧仿似消失许多。

  她转身,将脑袋压在左臂上,眼睛瞧向正屋。

  应当是知道有个大活人在这里陪着自己的缘故吧,而且,还是个长得尤为好看的大活人……

  如此这般想着,睡意终于慢慢重新涌上来。

  等到再度睁眼,却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叫醒。

  秀秀穿鞋出去,想到昨日之事,手攥紧了衣裳,站在院内柿子树下,问:“外头是谁?”

  “开门!衙门办案,陈秀秀可在家中!”



第4章 “咱们搭伙过日子,你可有……

  秀秀一听是衙门找她,下意识想起昨日的事,心头一紧,但她心头无愧,是旁人对不起她,不是她对不起旁人,于是深吸几口气之后开门。

  几名高大魁梧的官差进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声道:“你就是陈秀秀?”

  “我是。”

  “好个勾人的模样,难怪能干出勾结奸夫残害夫家满门的事来。”

  瞧这桃花腮、丹凤眼、细柳腰,他们原先对那孙老爷的话只有三分信,如今见了真人,倒有七分信了。

  秀秀被他们这一番话给说的有些懵。

  什么‘奸夫’?什么‘残害夫家满门’?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另一名官差指着院中水盆里的血衣道:“奸夫果然在这里,这便是他替换下来的衣物!”

  秀秀浑身一震,心中有了大致猜想。

  她被孙家欺负,强压着去给他家儿子拜堂殉葬,孙家人死了,而自己却活着,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自然会被疑心。

  这件事本是自己同孙家的事,如官府只来找她一个人还罢了,可如今还扯上了旁人,若是连累别人因为自己受了冤屈,那她怕是要愧疚几辈子。

  “大人!”秀秀冲那领头的‘砰’的一声跪下,道:

  “管差老爷明察,民女与那孙怀年并无婚约,孙家伪造婚书逼迫我与他成亲,昨日孙家丧心病狂,想叫我一个大活人给孙怀年陪葬,幸得那棺材盖得不严实,民女这才逃出生天。”

  “这事原不同旁人相干,里头的公子同此事更无干系,他也不是什么奸夫,只是路上遇见山匪,被民女给捡了回来,官差老爷们一向明察秋毫,定能查明此事,不叫人含冤受屈!”

  那官差瞧着秀秀好个模样,凄凄惨惨,十分可怜地向自己哭诉,不免有些心痒,然想到孙老爷私下塞进他兜里的那些银子,还是忍下念头,撇了撇嘴,甩手冷哼一声:

  “胡说八道!他既不是你奸夫,又为何会为了你灭了孙家十几条人命?孙老爷亲眼看见,那还有假?可见你在撒谎,跟我们走,有什么话到公堂上说去,到那时看你还嘴不嘴硬!”

  秀秀一怔,孙老爷?他还活着?

  官差见秀秀不吭声,便以为她默认,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高声喝道:“将屋子里的奸夫拿出来!”

  秀秀手腕处昨日被绳子勒住的伤还未好,如今被他一抓,疼得直皱眉头,她挣了挣,摆脱不掉,只得道:

  “没有奸夫!也没人杀人!你们别冤枉了好人!”

  官差并不理她的叫屈,扬手便将枷锁扣在她颈上。

  巷子里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有的人甚至爬到了树上,嗡闹声不绝。

  秀秀眼瞧着那些官差要进屋去拿人,额头都急出了汗。

  怎么办?

  那位公子身上还伤着,若被他们扔进牢里一折腾,不管定不定罪,只怕都要丢了半条命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听一声轻咳从屋里传出,随后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

  长身玉立、模样俊朗的公子抬脚从门槛里跨出来,因为身上有伤,他的动作极慢,身上穿的是她昨日给他换上的蓝白相间的粗布长袍,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浑身散发的贵气和威严。

  好似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众人给威慑住。

  他的目光在院中环绕一圈,瞧向秀秀。

  秀秀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觉曲起。

  郑伯说的不错,这个人……好生俊俏,是那种超脱皮相的俊俏。

  秀秀再瞧回去,他已然移开视线。

  “一大早惹人清梦,谁教你们的规矩?嗯?”声音清哑,带着明显的不悦。

  原本那些要抬脚跺门的官差早已愣住,仿佛被眼前男人的强大气场所慑,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领头的官差见‘奸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起他们来,顿时火从心头起,哪来的没眼色的东西,给他们几个胆子敢如此胆大包天,藐视他们?

  说着便伸手要去抓人,然而手指连人衣领都没碰到,便被踹个老远。

  不得了了!这‘奸夫’还敢打人,罪加一等,他非得叫他们大人将他身上的皮揭下来不可!

  “拿枷锁来!”他气得胡子都歪了,被人从地上搀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叫喊着身后众人将人抓起来,众官差却因为先前那一脚,不敢近男人的身。

  带着伤功夫还这样厉害,说不定还杀过人,傻子才上去找罪受。

  正僵持着,只见男人冲门外招了招手,秀秀一愣,意识到他在叫自己,架着枷锁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听见他问。

  秀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呆呆张口:“……陈秀秀。”

  “好,秀秀。”男人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道:“我身上的文书你可见着了?”

  文书?秀秀想了想,说:“在枕头底下。”

  男人进到屋内将那文书扔给了领头官差:

  “将这个交给你们知州大人赵大人,就说他昨日的酒席我没去上,甚是过意不去,等来日我伤好了再去拜见他,还有,这小姑娘是我的人,你们可不许带走她。”

  我的人......

  秀秀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再度愣住,未几,耳根处逐渐漫上一抹红晕。

  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外人跟前他们的关系更说不清了,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没有什么不快,不仅如此,还有一丝……欣喜?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们才认识不到一日,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领头官差见男人这幅样子,正要破口大骂,一打开文书,瞧见上头的文字,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住了口。

  他抹了把脸,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男人好几眼,“你……你是……”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如鹰似虎。

  领头官差腰间被踹的地方还疼着,被他这一看,两股战战,思索片刻,猛然从后头拽住手下人的衣领,“咱们走!”

  众官差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人到底什么身份,怎么头儿看了他给的文书就这幅模样?

  “头儿,人咱们不抓了?”

  问话之人头上被狠狠拍了一下,“抓个鬼,走!”

  “等等。”众官差正要离去,被男人叫住:“把这玩意取下来。”

  官差阴沉着脸将秀秀身上的枷锁取下,灰溜溜地出了门。

  外头瞧热闹的人见他们离开,也渐渐地散了。

  等院子里重归寂静,秀秀一边揉着脖颈里被枷锁印出来的红印子,一边忍不住偷偷拿目光打量站在房门口的男人,不期然,与他的视线撞在一块,又连忙将视线慌乱移开。

  “秀秀姑娘。”

  “啊?哦……我,我是。”秀秀脸上仍旧带着被抓包的窘迫,说话磕磕绊绊。

  “可有吃的?”

  “……有!有!”

  秀秀被他这一说才想起来,他从昨天起就未进食,此刻定然饿坏了,一时间也不顾得再问什么,连忙去端了盆水到正屋,供他梳洗,随即跑进东屋去找昨日剩下的包子。

  将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在手心里,秀秀咬了咬唇,随即又将包子放下,从小门进正屋,道:

  “……公子,昨日的包子已经凉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到外头买些饼回来,对了,公子喜欢吃饼么?还是喜欢吃包子,我——”

  “都成。”男人似是很是疲累,倚在床头闭了眼。

  秀秀立即将声音放轻了些,点头:“……好,那我去了。”

  待出了门,到了一蒸饼摊前,热气升腾,弥漫在脸上,秀秀往一旁躲了躲。

  她在这边等着老板拿饼,自然察觉到四周有数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想必是方才那件事已经被人传得几条巷子都知道了。

  她知道,相比自己同孙家那点恩怨,大家更好奇的是她家里那个男人到底是何身份。

  衙门的官差一向是头扬到天上看人,除了官老爷和达官显贵,旁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如今奉命抓人,却无功而返,连被踹了都能忍气吞声,当真是稀奇事。

  秀秀自己也好奇,他到底是谁?瞧那通身的气度,不似寻常百姓,可要说他是达官显贵,身上却穿着粗布麻衣,随行连个仆从都无,浑身是血晕在荒郊野外都没人管,况且,也没听说城里哪个大家族有人丢了找人。

  听他口音不似本地人,难不成是外头来的?

  “给,您的蒸饼。”饼摊老板的声音将秀秀拉回神,秀秀笑盈盈的付了账,小跑着回了家。

  正屋里,一条帕子被搭在水盆上,显然已经被用过,秀秀将蒸饼递给男人,“公子,给。”

  男人回头,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蒸饼上:“只有一个?”

  秀秀一怔,“公子若不够吃,我再去买。”

  “你想岔了,我的意思是,你只买一个人的,自己不吃?”

  秀秀见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脸‘噌’的一下变得绯红,“哦……我,我吃包子就成,是一样的。”

  男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叫她坐下。

  秀秀坐在凳子上,两只手的食指不自觉攥在一起,望着自己发灰的鞋面,她知道,她心中的疑虑就要有答案。

  “秀秀姑娘,你为何救我?”朝阳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叫他周身染上金黄色的光芒。

  秀秀抬头:“因为……公子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昨日……是公子救的我吗?”

  男人淡淡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是。”

  秀秀的手指将衣摆攥紧,郑重道:“谢谢你。”

  她是打心底里感激他,若不是他,自己此刻怕是已经不在人世。

  男人对她的感谢不怎么在意,似乎是嫌阳光太烈,将身子往阴凉处移动稍许,道:

  “我方才使了些法子,叫那些官差走了,可是那孙家怕是不会放过你。”

  他在屋里都听见了?

  秀秀点点头,孙老爷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当初自己想尽各种法子想推掉与他家的婚事都不成,经过昨日那一遭,他若执意为难自己,自己横竖都躲不掉。

  她想不明白,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要忍受他们家这样久的折磨,孙家那些人也不是她杀的,为何自己要担惊受怕?一时间,秀秀心中满是憋屈和无力,连要问男人方才使了什么法子的话都忘了。

  秀秀的眼底有些发红,咬紧了嘴唇。

  “崔道之。”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

  秀秀松开唇瓣,有些茫然:“什么?”

  “我的名字。”

  男人望向她。

  “你需要个打手报仇,我需要养伤,咱们搭伙过日子,你可有意见?”

  秀秀的脑袋‘嗡’的一声,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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