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双手捂住唇瓣，“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他身体不可控的抖了一下，像是谁在他心头撕去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藏在心尖的女孩即将离他远去。
活着的时候，周凛生在阴暗中。
父亲嗜酒后会对他拳打脚踢，母亲埋怨父亲窝囊没出息，在他才只有五岁的时候离家而去，未曾给过他一丝温暖。
一个残破不完美的家庭，铸就了他阴郁偏执暴戾暗黑的性格。他讨厌一切完美的假象，所以在她善意的靠近他时，他丝毫不留情的恶语相向。
在他死后的第七年，这个世上唯一念着他的小姑娘，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周凛想，自己该是要祝福她的。
所以程阮阮婚礼的那天。
他去了现场，见证了他们说证词，他们喝交杯酒，他们交换戒指。
他看清了她的新郎，长得一表人才，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怀满了深沉的爱意，不难看出来，她的新郎真的很爱她。
离开婚礼现场的时候，周凛失魂落魄的想，真好，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着他照顾她了。
老人常说，活人不应和死人打交道，不然阴气太重，生活容易走下坡路。
自从程阮阮结婚后，周凛就再也没见过她，他也不会主动下山去找她，因为他怕自己让她美好的生活走下坡路。
可一年后，他实在是挨不过心里记挂着她，到底还是下山去了。
但下山去，他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程阮阮死了，死于家暴。
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后，男人的本性直接暴露出来，娶她只是想要和她上床，玩腻了之后就开始拳打脚踢。
周凛简直不敢相信他捧在掌心里的女孩就这么的消失了，他跪在她的房间里掩面哭泣，可鬼去哪里有眼泪……
他没有眼泪，只有哭泣声。
半个月后，程阮阮嫁的那个男人得了失心疯，他家人要送他去医院接受治疗，他死活不愿意，趁着护工不在，擅作主张开车出门被一辆大货车撞死了。
那个男人死的第一天，周凛找到了程阮阮的坟墓，在那里和她说了一夜的话。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高三快毕业时，我在你的同学录上写了一句话，那句话是鲁迅先生说的，我将目不斜视，而且永远如此。这是我对你的告白。”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人伤害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天亮时，周凛双目疲倦的盯着远方升起的新阳，嘴角挂着一抹惨淡的笑。
不过片刻，他的灵魂被一阵狂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
“你们几个麻利点，把他给绑起来。”
“他爸欠我们酒钱，就活该他还，还真是老话说的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老子就不信不能从他的兜里找出钱来。”男人蛮横无理的吐了一口痰。
几个打扮成地痞流氓的男人，用脚踹着套进麻布袋里的人。
麻布袋里，周凛艰难的动了动酸痛的身子，还没来得及反应。
露在外面的双腿直接被人胡乱一踹。
带给他最直观的感官是疼。
遍布全身的疼。
刺骨的疼。
薄唇紧抿，一道疑问在他心中悬荡。
他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还会疼？
双眼睁开，一片黑暗袭逆。
刚才外面的声音他听的并不清楚。
这会儿他冷静下来，外面刻薄尖酸的话语倒是变得清晰起来。
“操了逼，老子明明看到他在校外兼职，这都月底了，他怎么还没发工资？”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让处于黑暗地带里的周凛拧眉。
他记得这道声音，是在圩日港放高利贷的强哥。
也正是因为这道粗鲁的声音，让起初在他心底的疑问瞬间拨开云雾。
他想……他也许是重生了。
外面的声音照旧，跟在强哥身旁一个光着膀子的小弟，声音贼兮兮的：
“强哥，现在发工资都是走卡的，指不定这小子的工资都在他银行卡里。”
闻言，强哥一身膘肉气的颤抖，凶神恶煞的又往周凛身上踹了两脚。
双眼气得通红，而后招呼身旁的小弟，“赶紧的，把他给我弄醒来，老子就不信今天弄不到钱。”
麻布袋从周凛的脑袋上摘去，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趁势抬脚，一脚把他眼前光着膀子的杀马特给踹到了墙沿边处。
顾不上眼前围着他三五壮汉，此刻他心里有一个很清楚的时间线。
下午三点整，程阮阮会作为班长代替班主任来家访。
他不想她见到这么糟糕的自己。
既然他已经重活一世了，那么他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照旧还是之前那个阴郁邋遢冷漠的模样。
作为老大的强哥，见自家小弟被踹到墙上吐了一口血，瞳孔里流露出害怕的情绪，赶忙招呼两个小弟挡在自己面前。
他生长在圩日港，早知道周凛是个什么德行，完全就是一只无人管教的野狗，打起人来直接可以把你送进ICU。
站在水泥地中间的少年，颓丧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薄唇轻讽。
单眼皮的眸里迸发了狠戾，他是生长在这世间的野草，没人打败得了他。
强哥和他对视上时，总有种感觉自己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可此刻他这边人多，他装腔作势的威胁，“周凛，老子警告你，你爹欠我们的钱，活该你还，赶紧的，把钱……”
“交出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胸口就率先遭了一脚。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破旧不堪的土泥墙被他肥胖笨重的身体给凿开。
第2章 阮宝，这辈子换我来勇敢
强哥被周凛这蛮力一踢，小弟们连忙屁滚尿流的蹲在他身前关切的问候。
强哥捂住自己的肚子，连连喊疼，防备的盯着周凛看，生怕他会有所动作。
但周凛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眼神淡漠，薄唇轻言警告，讥诮十足。
“谁欠你的钱，你找谁去，再找到我头上来，我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伴随着这声警告声随风飘散，强哥如梦初醒打了下身旁的小弟。
眉目里全部都是凶狠，骂了句脏话。
“我靠你奶奶的，谁让他走了？”
被打的小弟不知所然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随后委屈巴巴的嘟囔一句。
“强哥，我奶奶早死好几年了。”
“……”
从圩日港最外头的巷子往里头走，周凛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对劲。
那是一种从阴戾，茫然，疑惑，费解，不安，欣喜，局促的心理过程。
习惯性的抬腕看表，视线接触到光溜溜的手腕时，才恍然发觉，上辈子这个时刻，他还没收到她送的生日礼物。
偏低脑袋沉沉看着被揍青的手腕好几秒后，指腹用力压会疼后，他笑出了声。
紧接着，一个人靠在水泥墙上，呢喃细语，“阮宝，这辈子换我来勇敢。”
程阮阮接到班主任布置替他家访这事，她的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
站在圩日港巷子口，她抿唇有过片刻的犹豫，到底还是担心的。
转校到七中高三后，她就只见过班上这位周凛同学不到三次。
葱白指尖翻看着手里面的成绩单，她思忖了片刻，最后找了一套说辞。
一个人边往巷子里走，嘴巴里边嘀咕，“周凛家长，您好，我叫程阮阮，是替班主任李老师来做家访的。关于周凛同学的成绩，我想要和您好好聊聊。我们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由于周凛同学很少到校上课，所以他的成绩说实话不太理想，但是您也别担心，我相信周凛同学只要之后好好的学习，还是可以赶得上来的，我也会帮他的……”
依照着周凛成绩，自发研究出来的说辞，她还没有嘀咕完，巷子口末端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笑声。
她整个人被吓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抬眸看末端口，身穿着简单黑色T恤的少年，嘴边噙带着抹淡然的笑。
瞧见发出笑声的人是周凛后，她呼吸一滞，背脊虽还是挺直的，但踩在凸凹不平水泥地的脚，却是再也不敢向前了。
犹豫了片刻，她抱好手里面的成绩单，主动打招呼，“……周凛同学。”
噙在周凛嘴边上的笑顿住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天生自带软糯的甜。
说者并不知晓自己声音的魔力，而听者却恨不得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把她的声音录下来做夜晚的安眠药。
微垂眼皮看着水泥路，他微出声，犹豫了一瞬，没喊名字，而是喊了“班长”。
程阮阮双眸瞪圆，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
两个人站在巷子口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她出声仍有些不确定。
“你记得我？”
周凛目不斜视，嘴角的笑依旧。
“记得，程阮阮同学。”
程阮阮回以他一个甜笑，两人的距离有些远，她有些近视，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只是低头视线扫到手里面捧着的成绩单和资料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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