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站在缴费窗口排队,关于医生提出的化疗建议,她还是想再考虑考虑。
从前身边有九爷,她吃太多的苦受再多的痛都不怕。
可现在……
时若看着从妇科门诊走出来的江九森,还有他身侧小鸟依人的女人。
她的胸口像被烈火灼烧,突兀的痛意一寸寸蔓延,绵延无边。
时隔两年,纵使听到他再多的绯闻,但第二次亲眼所见,锥心的痛意比当年更甚。
时若呆呆看着那并肩走远的两人,手指有些不听使唤的拿出手机拍了照。
有些事,该面对了。
她深吸一口气,拨打了江九森的电话。
“九爷,你在哪?”电话刚被接通,她就径直问道。
“在公司,怎么了。”江九森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但听筒那边的嘈杂声,和时若这边传来的如出一辙。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她轻声道,眼中尽是失望。
电话那端半响才传来江九森的声音:“都老夫老妻了,还说那么矫情的话。”
闻言,时若的喉咙像卡了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久久的沉默后,江九森似乎有些心虚,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今天忙完会早点回来陪你,先挂了。”他压低着嗓音,怕被人听见一般。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时若只觉心中一片凄凉。
九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我撒谎成了一种习惯?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若。”高航打招呼道。
时若回头,看着面前带着金丝眼镜框的男人定了定神,迷茫过后是惊讶。
“高航?你怎么也在海城?”她不可思议问道。
高航是时若的高中校友,高考后两人联系渐渐减少,在她结婚后更是再无往来。
多年不见,他身上的儒雅气质让时若差点没能认出。
短暂的寒暄后,时若知道了高航是自己主治医生高雯的哥哥,更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真小,小到十多年前的好友竟然是这样一种场合重逢。
他是医生,她是患者。
“以后我陪你做化疗。”高航看着她手中的药袋,字里行间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不管怎样,活着最重要。”
时若扯了扯嘴角,心底五味陈杂。
活着最重要,可她活下去的盼头又是什么呢?
突然,时若鼻腔内又一阵热流翻涌。
她连连仰头,但鼻血还是流了下来。
“我扶你坐下。”高航连忙给她止血。
处理好后,高航依旧不放心,执意要将时若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若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虚弱:“谢谢你,高航。”
高航握紧方向盘,认真道:“下次做化疗我来接你,不许拒绝。”
时若微愣,有些无力的笑了笑。
送走高航后,她转身回家。
本以为又是一室冷清,却看到沙发上坐着面色阴郁的江九森。
“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他的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
时若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高航送自己回家被江九森瞧见了。
“朋友。”她轻声回应道。
“你在海城什么时候有了开玛莎拉蒂的男性朋友?”江九森话语中,戾气极重。
时若正换着鞋,听得江九森的话只觉心中一钝。
想起刚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她心底的不甘和酸涩一并涌了上来。
“那你呢?你在海城又有多少个女性朋友?”
江九森瞬间噎住,看着时若那明镜似的眼眸,一时不敢直视。
“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为了工作而已,你少冤枉我。”
时若嘴角扯出一抹失望的弧度,将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递给他看。
“陪女人去妇产科,也是工作?”
江九森永远都不会知道,妇产科对时若而言意味着什么。
因为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却死在了两年前,时若第一次看到他出轨的那天。
证据摆在眼前,撕开了两人缄默许久的遮羞布。
江九森将手机甩到地上,恼羞成怒:“你居然跟踪我,有意思吗?”
时若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地上已经碎屏坏掉的手机。
气氛骤然压抑,江九森也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失控,连连缓和语气。
“你每天金丝雀一样窝在家里,工作上的事跟你说了也不懂。我只是把瑶瑶当妹妹一样照顾,陪她去医院检查身体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苏瑶瑶是江九森公司的员工,大学刚毕业就做了他的助理。
这三年时间,苏瑶瑶陪着他应酬挡酒出差熬夜,他对小姑娘的照顾也自然而然要多。
时若听着江九森冠冕堂皇的解释,荒唐地笑了起来。
昨天他还说今天要带自己去医院体检,今天就陪所谓的助理妹妹去妇产科检查身体,谁信?
“九爷既然这么疼妹妹,就去陪她吧,反正我一个人守个空房子也习惯了。”她淡声说道,不悲不喜。
江九森蹙眉看着她,曾经一直温顺乖巧的女人突然变得冷漠,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就生气了?”他将时若搂至怀中,薄唇在她脸上啄了啄,“外面的都是野花野草,九爷心底只揣着若若一人。”
时若眸底涌上一抹沧寂,莫大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吞噬。
每次都是这样,在她想开诚布公谈一谈时,江九森总会用一个拥吻来结束一切。
时若深吸一口气,将他推开。
“九爷,这次我是认真的。”
这些年要不是一味的纵容和忍让,她也不会把自己糟蹋到现在这个地步。
只要男人给个甜枣,自己就死乞白赖的跟着,不离不弃。
江九森蹙眉看着她,深邃眼眸中迸射着怒火。
“我都不追问你那个男人的事了,你还要跟我较劲了是吧?”
时若抿了抿苍白的唇,想不出话来回应他。
她默默弯腰捡起了地上碎裂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江九森送给她的结婚一周年礼物。
她用了五年一直爱惜有加,现在却被他亲手摔烂。
大抵,自己的结局,也就如这手机一般吧……
江九森见时若一直埋头不说话,一肚子怒火没处撒。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瑶瑶,要她过来陪我,她软糯乖巧的样子可比你顺眼多了!”
他拿起手机,当着时若的面调出来苏瑶瑶的号码,还不忘挑衅看了她一眼。
时若喉头一哽,只觉得浑身彻凉无比。
她看着江九森,眸底没有悲伤也没有惊愕,只有心死后的沉寂如水。
“那我走,给她腾地方。”
说完,她攥着坏掉的手机就准备去收拾行李。
但江九森听到这话,直接气急败坏到火气四蹿。
他拽着时若的手腕,粗鲁的将人推出了门。
“要滚就现在滚!”
砰的关门声,摔得惊天动地。
时若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门的方向很久才缓缓低眸看向脚上的凉拖鞋。
江九森还真是一点情分都不给她留。
她倚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消瘦的肩膀轻轻颤栗。
凉爽的五月天,她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腊月。
很冷。
不光是身上,连带着心底都似破了个洞一般,寒风呼啸。
“喵呜……”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仿若女人呜咽。
时若怔了怔,顺着声音走去,看到楼梯间有个破旧的纸箱,一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猫正呼呼蜷缩在里面。
她蹲下来,小心轻柔的将猫咪抱在怀中。
“小家伙,你也没家了吗?”
鼻子里突然一阵腥热,随即有血一滴滴落了下来。
时若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感觉整个人都无力眩晕。
她看了看紧闭着的1909公寓门,幽幽叹了口气,抱着小猫蜷缩着坐在了楼梯间。
看着怀中的小猫,她缓缓闭上了疲惫的眼……
凌晨一点。
江九森在卧室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时若还没有回屋。
他愣了愣,门口地毯下有备用钥匙,那个女人不知道自己开门进来吗?
一时间,心底还憋着的怒气一下子又冲了上来。
江九森开门出去,走廊上一片冷清,没有时若的身影。
“时若?”他的心不由得一紧。
海城昼夜温差大,她出门时穿得单薄,也没带钱包,会去哪儿?
不安的情绪瞬间肆虐,江九森连忙在走廊过道四处寻找。
楼梯间,他隐约看到一抹白色衣角,连连走去拉开门。
时若消瘦的身躯从门口重重倒在他脚边,苍白的脸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