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陈哲在吓唬人。
可我没吭声,因为我有个奇异的猜测。
如果,高闵真的在复仇呢。
用「死人」身份杀人,可是不犯法的。
活着的高闵没法对抗陈哲,但死掉的他彻底站在道德制高点,陈哲这辈子最看重的名誉已经一夜扫地。
复仇才刚开始。
这天我洗完澡,雾蒙蒙的浴室镜子里,显出一行字。
「晚晚,谢谢你的配合。」
字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消失。
「4 月 28 日 8 点,众神即将陨落。」
陈哲这个月的表演,就叫诸神之战。
高闵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告发,也可以选择成为共犯。
我只要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陈哲要死在了表演里,那也是事故。
我彻底陷入两难困境,一旦把我所知道的告诉方队,很可能会破坏高闵的后续计划。
一场魔术,需要魔术师,需要观众,需要助手。
更需要道具。
作为女友的我,也要成为共谋者吗?
我有……审判别人的权利吗?
细雨笼罩着世界,分不清天与地,辨不出白与黑,雨雾让我的脸更显苍白。
这天下班,方队绅士地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刚想拒绝,他已经把伞偏到我这。
「走吧,我也顺路。」
到我家门口后,方队没走的意思:「庄老师,借卫生间给我用用?」
我咯噔了下,本能地想拒绝。
万一,桌上再出现那碗面,我要怎么解释?
可我感觉到,他在静静观察我。
路灯隔着半掩的车窗落在他眼里,眼里的光与梦里重合。
他这是怀疑我了?我做了什么让人起疑的事么?
我心乱了一拍,说好。
翻包找钥匙时,我故意将包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制造出一点响动。
方队弯腰捡起钥匙,递给我。
旋转锁芯,啪嗒,门锁开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人冷不丁开口:
「庄老师,你往检测中心递交了 DNA 检测样本,对吧?」
「……」
「高闵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去做测试呢?」
我僵硬地回头。
门灯直射在男人身上,让他刚毅的脸上半阴半明。
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袋。
「我今天有别的案子,去了趟检测中心,正巧看到你要的报告。」
是的,我将枕头边的那几根头发,送去测试了 DNA。
方队没告诉我结果,而是径直走进了房子。
他打开灯,暖光瞬时笼罩整个大厅。
我大气都不敢喘,第一时间看向桌面。
幸好,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略松了口气。
「在市区里有这样独栋带花园的自建楼,真的很不错,这房子是庄老师你爸妈留给你的吧?」方队表面随意参观,「你这客厅真大。」
我强迫自己表情自然:「高闵喜欢魔术,经常在家里演练,所以我们打通了侧卧。」
方队突然看向客厅一角的红色冰箱。
我眉头掠过了一丝恐惧。
那是个很大,比一般家用还要大的冰箱。
这一切都跟梦里一致。
方队走向冰箱那几步路,我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发现了高闵没死,还是察觉到我在隐瞒?
我是这样解释的:「陈哲来找过我几次,非说高闵没死,邻居也说最近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我怕家里进过人,就将地上发现的毛发送去验一验。」
找个理由勉强过关。
方队没深究,反而把 DNA 结果告诉我:
「里头的部分头发,确实是属于高闵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真的回来过,可如果他活着,那死去的人是谁?
不过,什么叫部分属于?
方队下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窖:
「DNA 显示,这里头,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头发。」
另一个,女人?
我没请保姆,也没找过钟点工,哪来的另一个女人?
方队:「你不奇怪么,陈哲当时都封杀了高闵,他为什么还能在丽都剧院举办首场表演?」
丽都,是市里首屈一指的大剧院。
我迟疑地说:「他说剧院老板很欣赏他,愿意给他机会。」
方队微妙地摇了摇头。
「高闵能登场,是丽都的千金方明珠喜欢他,他们在暧昧,在秘密恋爱,高闵还在后台嘲笑过你死板无趣,身上总有尸臭味。」
「等一战成名,就跟你分手,这点,你知道吗?」
「……」
我听到自己灵魂碎掉的声音。
「这里的头发,就有方明珠的。」
「他带别的女人,来你家睡觉。」
「庄老师,你们的爱情,真有你说得那样坚不可摧吗?」
方明珠,我听过这个名字。
她的容貌跟名字一样动人,高闵跟我提过,但他口中的她跋扈嚣张,令人厌恶。
而偷拍的照片里,他亲热地搂着她腰肢索吻,热情得像情窦初开的小伙。
我看着方队提供的证据,口气顿时很冲:
「你想暗示什么,我因嫉妒,杀了高闵?」
方队摇头:「案发当天,你去参加了研讨会,来回一个小时路程,有不在场证明。」
我苦笑,浑身有种被抽干了灵魂的茫然。
既然有了新欢,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是因为我入殓师的身份,更适合替他隐瞒?
屋外的雨更大了,哭丧似的,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摧枯拉朽地毁灭掉一切。
高闵还是不够懂女人。
嫉妒是最猛烈的硫酸,足以摧毁一切。
在雨停之前,我做出一个决定。
我请求方队,对房间进行搜查。
「我怀疑陈哲真的派人进过屋,你有办法,检测出房间里的脚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