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经常,只是偶尔会过来买点莹莹想要的东西。”
纪南枝并没注意到男人满腔的醋意,自顾自往前走去给女儿买洋娃娃去了。
看得陆北深心里愈发不舒服。
他沉默着跟上。
给女儿买完娃娃,走出供销社,她准备回家。
路过肉摊时,纪南枝想到因为自己受伤的方大夫,不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麻烦给我称点大骨棒!”
一听这话,陆北深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阴沉着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熬点骨头汤,明天给方大夫送去,吃啥补啥!”纪南枝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陆北深脸色更为难看,但对方的伤确实是他今天冲动造成的,于情于理他都说不出要阻拦的话。
于是只好任纪南枝买好大骨棒,一路再跟着回去。
然而陆北深没有想到,还没跟着进屋。
他人就被纪南枝挡在门外。
“这是我家,陆营长跟着进来不太合适吧?”
陆北深直接跻身入门,黑着脸将门关上。
“我是你丈夫,进来有什么不合适的?”
自知力量悬殊。
纪南枝没有强行再推他出去,兀自提着食材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陆北深则开始打量她如今住的这间小屋子。
小到可怜。
大概只有十几平米,整个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墙上贴着几张流行海报,桌子上放着几个暖水壶和搪瓷杯,电灯泡的线耷拉在门口,电线不够灵敏,他看见纪南枝拉了好几下才亮灯。
而所谓的厨房其实也只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搭了个灶台。
活动不方便不说,安全隐患也十分大。
地上还堆满了布料半成品,似乎是她平时做的手工活。
这样一不小心就能起火灾。
陆北深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纪南枝清洗食材的动作稍顿,抬眼嘲讽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是比不上陆营长的大院子,我这里塞不下陆营长这尊大佛,您可以不待在这里。”
自从这次见面以来,她一口一句陆营长。
看着要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似的。
只是她称呼上客气,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浑身仿佛都带着刺儿。
陆北深忍下来,还是温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里房间太小,什么都挤在一起,容易发生火灾事故。”
“不劳陆营长费心,我自己会多注意的。”纪南枝面色松动,却依旧不肯软下语气。
陆北深好声好气说:“你不要拿我说的话不当回事,这里真的不能这样住。”
不知是他哪句话刺激到了纪南枝。
她整个人当即冷下脸,将手里的食材狠狠朝盆内一甩,冷冷质问:“陆北深!你以为是我不想住好点吗?你舒舒服服的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还有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什么……”陆北深愣了下。
纪南枝指着地上那堆半成品手工活,语气哽咽:“这些东西是我这段时间在沪市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
“你知道莹莹的医药费是多少吗?我从新午镇带来的所有钱,进了卫生院就很快没了,这病是最烧钱的,我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不错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轻轻松松来这里就是一句不能住!我问你这是我想住的吗?是我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她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难处对他倾诉而出。
陆北深神色动容,内心腾起一抹愧疚,是他太想当然了,确实没有考虑到纪南枝的处境。
但他也还是开心纪南枝能够说出这些,陆北深出声表示:“现在我来了,莹莹的医药费也好,你们的生活费都好,都有我,你不用这么辛苦。”
“用不着!”
谁料,纪南枝想也不想张口就驳斥他。
陆北深平时在营里训兵时脾气本就不太好,自认这次已经跟她足够心平气和,奈何她处处跟他唱反调,饶是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心里此刻不免也来了气。
“不接受我的钱你还想接受谁的?那个被我一拳就打进卫生院住院的骨架子医生吗?”
陆北深脑子一冲动,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他心里就反应过来,明白这话说错了。
果然,纪南枝一瞬间眼里蓄起泪,看他的眼神失望又生气。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她竟生生将他从家里推了出门。
“陆北深,我不是你!你自己乱跟人勾搭,我不是!我跟方大夫清清白白,别乱污蔑人!”
“我什么时候跟……”
陆北深拧着眉头意欲争辩,然而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门板在他眼前哐当一下关上。
他就这么被纪南枝赶了出来。
陆北深愣在门口,眉头皱成川字,抬手准备推门,最终手停在半空,转念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放下手。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而离开去往卫生院。
要求得纪南枝原谅需要长期时间,急不来。
而现下最重要急迫的是,女儿要手术。
第二天。
大清早纪南枝拎着给女儿做的早饭和带给方大夫的骨汤,走进了卫生院。
刚到卫生院,就被经常见面护士笑着调侃:“莹莹妈,好福气啊!”
“什么意思?”纪南枝搞不懂。
护士朝莹莹的病房门口使使眼色,“有这么个三好老公,以后你就轻松不少了!你家男人大清早就过来陪女儿了!”
话落,其他病房响起传叫声,护士没再跟纪南枝多聊,很快过去处理了。
而纪南枝面色复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去往病房。
到门口时,远远就能听见莹莹开朗的笑声。
其中还夹杂着陆北深的逗弄声。
女儿是真的很开心。
这是纪南枝能确认的,跟平时不太一样的那种开心。
莹莹这孩子向来懂事又乐观,这次得了这么重的病,也依旧不太喊疼,纪南枝带着她一路折腾来到沪市,她虽然小也懂察言观色,知道爸爸没跟着来,她也不问。
这段时间,莹莹从来不说想爸爸,可纪南枝看得明白,女儿心底应该是很想陆北深的。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哪儿有那么容易断舍?
纪南枝在门口站着,看着里面父女两和谐欢乐的场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她为女儿现在的状态开心,另一方面她记起陆北深做的事,内心还是十分介意他如今过来假好心!
想到这里,纪南枝的脸色微微一沉,是呀,她有什么好心软的!
陆北深做得出这种事,她没必要给好脸色!
再说了,他自己在新午镇时不肯给女儿配骨髓,现在来到沪市,好不容易女儿和方大夫适配上了,他一过来就把方大夫给打了!
直接推迟了女儿的手术时间,陆北深简直就是她和女儿的扫把星。
“妈妈!你来啦!”
女儿眼尖,一下注意到门口的纪南枝,扬手叫她。
纪南枝脸上笑起来,推门而进。
她手里拎着给女儿做的面条,“等急了吧,莹莹,我给你做……”
话说到一半,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有吃得干净的早饭盒。
平时女儿总吃不了几口东西就说饱了。
可陆北深买的馄饨,她居然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