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纪南枝耳后根莫名一热,抬眼不解瞪他一眼。
陆北深则故意回之无辜的眼神。
眼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梁姐后知后觉,暗道自己说错话,忙笑着问:“嗐,看来是我之前认错人了,别见怪,我这人就是没有眼力见!莹莹妈,这位是你丈夫?”
“前……”
“是的没错,你好!”
纪南枝的“前夫”两个字解释还没出口,陆北深已经先她一步应下了。
梁姐打量着陆北深,眼里满是笑意,点点头:“不错不错!莹莹妈,你这丈夫一看气质就不一般!是在部队里待过吧?”
“看来梁姐眼力还是挺好的,下次可别乱认错了。”
陆北深再次抢先接话。
显然是意有所指。
梁姐脸色有些尴尬,最终和纪南枝客套几句话后,提着手里的篮子匆匆离去。
等人走后,纪南枝才打他一下,责怪:“你乱说什么?”
“我哪句话说错了?”陆北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想到她竟然和那个医生被认成一对,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忍了片刻,他冷声又问:“你跟那方大夫经常来逛吗?”
“不算经常,只是偶尔会过来买点莹莹想要的东西。”
纪南枝并没注意到男人满腔的醋意,自顾自往前走去给女儿买洋娃娃去了。
看得陆北深心里愈发不舒服。
他沉默着跟上。
给女儿买完娃娃,走出供销社,她准备回家。
路过肉摊时,纪南枝想到因为自己受伤的方大夫,不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麻烦给我称点大骨棒!”
一听这话,陆北深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阴沉着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熬点骨头汤,明天给方大夫送去,吃啥补啥!”纪南枝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陆北深脸色更为难看,但对方的伤确实是他今天冲动造成的,于情于理他都说不出要阻拦的话。
于是只好任纪南枝买好大骨棒,一路再跟着回去。
然而陆北深没有想到,还没跟着进屋。
他人就被纪南枝挡在门外。
“这是我家,陆营长跟着进来不太合适吧?”
陆北深直接跻身入门,黑着脸将门关上。
“我是你丈夫,进来有什么不合适的?”
自知力量悬殊。
纪南枝没有强行再推他出去,兀自提着食材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陆北深则开始打量她如今住的这间小屋子。
小到可怜。
大概只有十几平米,整个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墙上贴着几张流行海报,桌子上放着几个暖水壶和搪瓷杯,电灯泡的线耷拉在门口,电线不够灵敏,他看见纪南枝拉了好几下才亮灯。
而所谓的厨房其实也只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搭了个灶台。
活动不方便不说,安全隐患也十分大。
地上还堆满了布料半成品,似乎是她平时做的手工活。
这样一不小心就能起火灾。
陆北深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纪南枝清洗食材的动作稍顿,抬眼嘲讽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是比不上陆营长的大院子,我这里塞不下陆营长这尊大佛,您可以不待在这里。”
自从这次见面以来,她一口一句陆营长。
看着要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似的。
只是她称呼上客气,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浑身仿佛都带着刺儿。
陆北深忍下来,还是温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里房间太小,什么都挤在一起,容易发生火灾事故。”
“不劳陆营长费心,我自己会多注意的。”纪南枝面色松动,却依旧不肯软下语气。
陆北深好声好气说:“你不要拿我说的话不当回事,这里真的不能这样住。”
不知是他哪句话刺激到了纪南枝。
她整个人当即冷下脸,将手里的食材狠狠朝盆内一甩,冷冷质问:“陆北深!你以为是我不想住好点吗?你舒舒服服的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还有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什么……”陆北深愣了下。
纪南枝指着地上那堆半成品手工活,语气哽咽:“这些东西是我这段时间在沪市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
“你知道莹莹的医药费是多少吗?我从新午镇带来的所有钱,进了卫生院就很快没了,这病是最烧钱的,我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不错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轻轻松松来这里就是一句不能住!我问你这是我想住的吗?是我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她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难处对他倾诉而出。
陆北深神色动容,内心腾起一抹愧疚,是他太想当然了,确实没有考虑到纪南枝的处境。
但他也还是开心纪南枝能够说出这些,陆北深出声表示:“现在我来了,莹莹的医药费也好,你们的生活费都好,都有我,你不用这么辛苦。”
“用不着!”
谁料,纪南枝想也不想张口就驳斥他。
陆北深平时在营里训兵时脾气本就不太好,自认这次已经跟她足够心平气和,奈何她处处跟他唱反调,饶是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心里此刻不免也来了气。
“不接受我的钱你还想接受谁的?那个被我一拳就打进卫生院住院的骨架子医生吗?”
陆北深脑子一冲动,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他心里就反应过来,明白这话说错了。
果然,纪南枝一瞬间眼里蓄起泪,看他的眼神失望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