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车,车里的装饰都是顶好看的。
有个兔子的银牌异常显眼。
因为款式老旧,而且上面还留下了一道几乎贯穿的刻印。
贺知年见我注视了许久,便开口问:「喜欢?」
我摇了摇头。
高三的时候,班里人都有自己属相的好运牌,说是保高考好运。
爸爸答应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个,可是……
我爸爸食言了,并且在那天查出得了重病。
我再也没提过。
我看向窗外:「说说你想干吗吧。」
「我想你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紧接着他又掏出手机,调出一个画面。
「这家公司你知道吧?我给你预留了一个面试名额。」
何止是知道,简直如雷贯耳。
每个商学院的学生挤破头脑都想进的公司,若没有关系,再优秀也是连公司的门槛都摸不到的。
我熄灭了手机一笑。
「贺知年,下挺大的功夫吧?」
他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并且你爸爸的医药费我会给一部分。」
「作为交换,你离开之后不能和这里的任何人有任何联系,包括你的爸妈。」
紧接着他掏出一张新的电话卡:「答应的话就收下。」
这是要抹除我在这里的痕迹吗?
不过条件确实很好,好到我无法拒绝。
我收下电话卡,轻轻开口:「医用费就不必了,之前喝酒得了三万元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进了公司,我会靠自己的实力给我爸赚医药费。」
「对了,我还欠裴阳十万元,到时候打你卡上,你替我还了吧。」
车缓缓停在宿舍楼下,我打开车门就打算下车。
「沈幼。」
这是贺知年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转头等着他说下文。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照顾好自己。」
「我比你想象的更爱自己。」
关上车门,我朝宿舍门口走去。
快到时却被人重重拽了过去,熟悉的声音蕴含着怒气。
「这么晚去哪儿了?」
13
与冰冷的墙壁撞击,后背疼得我直皱眉头。
我抬头望向裴阳,他的眼睛里有生气,有不爽,唯独没有探根究底的疑问。
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一点都不关心。
我挣开裴阳的手,语气平淡。
「去兼职了。」
「兼职,你哄谁呢?」
裴阳双手环抱,表情轻蔑。
「你和贺知年见了几面啊,就这么熟了?」
他缓缓靠近,眼里尽是狠戾。
「要是知道你这么烂,我也就不必端着了,十万元连床都没上,我多亏啊。」
我愣住了,那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见我愣住,裴阳似乎回了点理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沉默就在我和他之间蔓延。
我抬眸,将眼里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这里记着裴阳给我的每一笔钱,零零散散总计十万六千两百五十元。
我将欠条打下,递给他。
「这是三年来你为我花的钱,我已经签字了,只要你签字就可以。」
我塞进他的怀里,没有再跟他说话。
趁他愣的片刻,我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我回头对他轻声说道:「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从明天开始这个错误就会不复存在。」
我走得很快,裴阳刚回过神,喊了我的名字:「沈幼!」
听起来又急又慌。
可人呢,总不是一直一往无前的。
我和裴阳走到这里就是尽头了。
等我还完裴阳的钱,就与他互不相欠。
14
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指也出现微僵的情况。
或许我该去问问医生,我还能活多少年。
给爸妈发了个消息,让他们别担心我。
然后,我将之前的电话卡掰成两半,扔在了垃圾桶里。
微信里都是裴阳发的消息。
问我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明天要和我见面。
我没回,也没有删除他的好友,而是直接退出了微信。
然后用新的电话卡申请了一个微信。
过了会,一个申请好友的消息传了过来。
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贺知年。」
加上后,他将明天的行程发了过来。
六点多的飞机。
也好,走了清净。
「明天来校门口,我送你。」
贺知年又发了一条消息。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贺知年没有再回。
第二天,我四点多将宿管阿姨叫起来。
宿管阿姨见我总没有好脸色,阴阳怪气地说:「学生还是要好好读书。」
听此,我停下脚步不急也不恼,转头看向宿管阿姨说道:「宿管阿姨还是要好好管好宿舍楼。」
说完,我将门一关。
宿管阿姨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
到校门口时,我拿出手机打车。
一只手将我的手机抢了过去。
「我送你。」
15
到机场时,贺知年的神色有些复杂。
「沈幼,要是你舍不得裴阳,现在拒绝我还来得及。」
我看了他一眼,一笑。
「我累了,现在要奔赴我的前程。」
我离开那天,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雪。
在别人眼里,雪可能是浪漫的代表。
可在我眼里,下雪就意味着受冻,我并不喜欢。
到了新地方,我面试成功,进了那家公司,然后还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我年轻,只要每天锻炼,就可以减缓死亡的时间。
或许能再活个十几年。
十几年啊……
够我赚足够的钱给爸妈。
进了公司半年,我的月薪从一万五千元涨到了两万元。
过年加班额外给了五万元。
这半年,我存下了还裴阳的钱。
我钱转给了贺知年,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带。
我想了想,回了个「没有」。
虽然我平常也锻炼,但是身体还是不断有地方会突然出现僵硬的情况。
不过只是片刻的时间。
为了防止肌肉萎缩,我办了健身房的卡,学了舞蹈和瑜伽。
能晚点死谁愿意早死呢?
贺知年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问候。
直到我临毕业的前两个月,他问我:「沈幼,你想知道裴阳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提起裴阳,我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还没等我回,他继续说道:「莫依依这几天会来你们公司面试。」
顿了顿,他又发了一条:「裴阳给她的面试名额。」
我做完瑜伽的最后一个动作才回他:「所以,我又得走吗?」
这时,门却被敲响了。
我微微皱眉,在公司我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这里更没有认识的人。
这么晚了,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透过猫眼,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放荡不羁的脸。
不过戴了金丝眼镜,硬生生将贺知年眸中的肆意压了下去。
我打开门:「贺知年?」
贺知年拖着行李箱,靠在门边,声音低沉。
「你不用走,但你或许得收留我一段时间。」
16
我沉默地点点头。
「不问问我为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莫依依前脚刚到,贺知年就来了。
很明显的事。
我摇了摇头:「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贺知年愣了片刻,笑了笑。
「怎么,怕我灭口?」
我蹲着收拾瑜伽垫,不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贺知年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取了眼镜看向我,笑眯眯地说道:「看心情。」
我深呼一口气,自以为忍耐力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贺知年的一句话就能挑战我的耐心。
我笑着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他也看向我。
下一秒,我抬脚踩在他垂着的那只脚上。
「那就劳烦贺少爷自己收拾一下房间。」
贺知年脸都皱在了一起:「你下手也太狠了。」
我叹了口气。
这半年来,我把自己的时间利用得满满当当。
和公司的人不深交也不得罪。
我以为生活终于平静了,可到底这种平静还是要被打破的。
17
刚到公司,有个同事拦住了我,然后把我拉到了卫生间。
我和她的关系也有些复杂。
本来她挺针对我的,后来我替她完成了任务,又让她听到了我和医生的话,知道我患有渐冻症,她顿时母爱泛滥。
在公司里谁说我坏话,她就阴阳谁。
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听人事那边的说,最近会招一个人顶你的位置。」
「那个人和你一个学校,而且听说背后有人。」
「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凭什么她一进就在你这个职位?」
顶替我?
「那就让她做吧。」
我垂下了眸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能不能硬气点?」
「你就挑战她,咱公司也不是那种只看关系的公司,你能力高肯定留你啊!」
我刚想说话,就被人事叫走了。
和她说的差不多。
不过不是要解雇我,而是要让我给莫依依做事。
混了大半年,又成了端茶、倒水、写文件的实习生。
看来贺知年没跟我说实话,这不是一个面试名额,而是一个保送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