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懿王府。
秦婉跃身入了府内，胸口处溢出的鲜血落在了墙角老树上，一片青葱翠绿中，染上几分鲜红。
她用功护住心脉才能勉强走路，一路回了影卫别苑。
影卫所向来不分男女，别苑是北千寒特意赐予她一人所住。
秦婉只睡了六个时辰就醒了。
睡梦中，她如身在火炉之中，团团烈火扑向她，烧得她浑身灼热。
再次睁眼，忽地发现北千寒坐在她床边，紧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秦婉慌忙起身，刚开口：“爷……”
北千寒制住她的肩，轻勾嘴角：“不必。刺杀御史一事，你辛苦了。”
前几日，他派秦婉刺杀曾在朝堂上弹劾他的御史，她昨夜才归，必定是成功了。
但秦婉看着他的笑容，蓦地想起，七年前她被灭门，是北千寒出手相救，带着她活着走出人间炼狱的日子。
那天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微笑。
也是因此，她在地牢里和人搏斗了七天七夜，只为了能够成为他的暗卫，陪伴身侧……
北千寒冷冷的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当年父皇本属意我为皇帝，如果不是因为北迟篡改圣旨，如今北齐的皇帝，本该是我。”
“这么多年，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刻。”
他复又看向秦婉，深邃眸子里有碎星闪烁：“秦婉，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无论如何也会帮我的，对吗？”
秦婉身子伏得更低：“秦婉愿为主鞠躬尽瘁。”
北千寒却伸手抚上她发白的脸庞：“待我登上皇位之时，定会许你一个名分。”
秦婉喉咙一涩。
正是因这句话，历年来她每每因他而只身犯险时，都从生死边缘撑了过来。
秦婉深知自己不配，可北千寒的话，总会让她抱有些许希望。
正是初夏，窗口处摆了几盆兰花，淡淡幽香传来，迷了她的心。
第二日清晨。
北千寒知她受了伤，特许秦婉休息几日。
她在府中闲逛，忽在亭边听得一阵女子娇笑。
声音清脆如铃，秦婉循声望去，只看见北千寒裹着墨色大裘，身姿如松，而对面站着一娇小女子。
北千寒正将一枚琉璃簪簪于她发上：“好簪当配佳人。”
女子羞涩敛眸：“谢谢你，寒哥哥。”
这一幕似利剑入心，让秦婉心中一痛。
那枚簪子她眼熟的紧，那是自己在西召厮杀三天以命换来的。
到头来，却只是他为博得另个女人一笑讨来的玩意……
她呆呆地站着，反应过来时，对上了北千寒的眼。
女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来，有些好奇地问道：“她是谁？”
“婢子而已。”
北千寒声音清冷无温：“还不快退下？”
秦婉虽知自己身份本就如“影”般见不得人，可亲口听他说出，心尖还是如被针扎一般疼。
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转身便快步离开，不敢回头。
回到别苑。
秦婉站在院子里，思绪翻飞。
她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主子的事情。
可从她成为暗卫那一刻起，便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与北千寒这般亲近……
愣怔间，忽有一大群婢女行色匆匆，将手中金银器什、锦绣罗衣放进苑内。
其中一婢女毕恭毕敬道：“这是王爷派我们送来给您的。”
秦婉错愕一阵，手小心翼翼地摸向锦衣，锦衣的红光让她冷寂的眼掀起些许情绪。
想到昨夜他说的话，秦婉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些欣喜。
北千寒突然走了进来：“喜欢吗？”
秦婉转身，双眼春意流露：“爷，这是……”
他扬唇一笑，笑容勾人心魄。
“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装，明日我便送你进宫为妃。”
======第二章======
秦婉愣在原地。
这就是他的计策吗？将自己拱手送给他人……
北千寒忽略她眼底异样，自袖中取出药瓶：“这是断肠散，你侍寝之时，便将它下入酒内。”
秦婉缓缓接过。
听得北千寒笑容清朗：“秦婉，距大计将成仅一步之遥，你定是不会叫我功亏一篑，对吗？”
他话中其意，秦婉怎么会听不出来。
此次暗杀无果，她也必死！
秦婉明白自己不过是北千寒手中利刃，终有一天也会为北千寒去死。
但就算如此，她也心甘情愿！
秦婉下意识将药瓶握得更紧了些：“是。”
入宫这天。
是北千寒亲眼送她上的轿。
她坐在轿内，忍不住拉开轿帘偷偷瞧他。
北千寒长身玉立，清逸俊雅，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虽只是匆匆一瞥，却让秦婉百般情绪涌上心头。
从秦家被灭门那一刻，她在这世上，相信的唯有北千寒一个了……
入夜。
灯火如豆，红纱似血。
秦婉借着跃动烛光，将断肠散小心翼翼的下入酒壶。
她瞧着酒盅之中粉末逐渐融没，快步回到了榻上，等待着北迟。
直至红烛快燃尽，寝殿门才终于响起太监通报声——
“皇上驾到！”
秦婉抬眼瞧过去，发现北迟一身黄袍，身姿挺拔。
他也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四目相对，男人声音似在试探：“千寒送的人，果然貌美。”
秦婉眸光微敛：“既送了皇上，臣妾便是皇上的人，往后定尽心服侍。”
她视线落在了一旁檀木桌上的酒盅，上前几步斟酒。
霎时，酒香在殿内蔓延。
北迟抬手接起，修长指节攥着青瓷杯：“好酒。”
“若是朕喝下，岂不正如你们所愿？”
秦婉一怔，只见北迟将青瓷杯朝一旁重重摔去，大手死死的钳住了自己的脖颈！
他嘴角仍噙着那抹笑意，手上却不松半分：“将你送进宫，他还真舍得！”
窒闷感袭上秦婉，比起生死，她更不愿叫北千寒计划失败！
她暗恨自己不争气，如此紧要关头竟做了北千寒的累赘！
局面僵持之际，忽听殿外一阵金戈铁马之声。
太监尖锐嗓音从门外传来：“皇上！不好了！懿王率兵造反了！”
下一秒，他的惨叫声入耳。
北迟脸色瞬冷，直逼她双眸：“北千寒派你只是缓兵之计？！”
秦婉嘴角渗出鲜血，气若游丝：“是……又如何？”
这时，门被人从外破开，北千寒持剑走进，身后是一众士兵。
他脸上斑驳的血迹还未拭去，身上寒意逼人，眉宇间透着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严。
秦婉抬眸看去，心中涌上阵快意，又一瞬被酸涩压下。
北千寒从未对她说起今日逼宫一事。
在他心里到底是对她心存芥蒂，还是一早便打算让她为大计赴死？
秦婉艰涩开口：“爷……”
但北千寒却并未看她，径直对上北迟的眼，声音淬了冰：“皇兄，局势已定。若你识相……”
“若我说不呢？”北迟打断他的话，手上使力更甚。
秦婉喉间一痛，呼吸愈发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