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略睁大眼睛骂道:「马车你也拦,当真不怕死。」沈归迟轻声说:「听说你病了一个冬日,然而宋府门房,不让我进,我只好守在外头。」我有些奇怪,「你找我做什么?」...
等我醒来时,床头却放一支沾露的春花,滴溜溜的。小眠替我梳妆时,给我簪上一支步摇,正是那日陆渊送的。
我突然想去城外寒山寺祈福还愿,母亲十分高兴地应允了我,说是我这病能好,也该是要多求佛祖庇佑。我隐约中记得我曾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醒来我还是宋家的掌中珠,混沌的不再去深究,但是拜拜佛像总是好的。
马车在青石板上前行,一个「宋」字挂在车角轻晃,车夫却突然停住了车,小眠替我掀了帘子,皱眉回身,同我道:「是沈家那郎君。」
沈归迟。我记得的,我前段时间退了他的婚,可是更深的事情,像是被水雾笼罩着,看不透彻。我便也蹙了眉,微探出了身。
正有阴云蔽日,天色微沉,沈归迟一身青衣挡在马车前,脸消瘦苍白,眼睛也愈发执拗黑沉,瞧着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我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略睁大眼睛骂道:「马车你也拦,当真不怕死。」
沈归迟轻声说:「听说你病了一个冬日,然而宋府门房,不让我进,我只好守在外头。」
我有些奇怪,「你找我做什么?」
沈归迟却没回答,他说:「我梦到一些事情,并不多,初初以为是假,尽管荒唐,可是还是想来问你一问。」
他微仰起头,那样直的脊梁居然有些颓了,面上有些脆弱,他说:「这个冬日,本该有人为我搜来名家孤本,我的案上本该多出上好的笔墨纸砚,她为我的科考尽心尽力,听闻我喜好篆刻,便学了月余,刻了一只小兔子放在我的案头。」
他说得很慢,吐字像是痛苦,又像是甜蜜。
我听着这些事情十分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下不知为何不舒服,摇了摇头道:「世上,本就没有『本该』这件事。」
谁本该为你尽心竭力?谁本该将一颗真心送予你揉捏?
我突然问:「那只小兔子呢?」
他的面色却突然变得难看,轻轻抽着气,像是很疼的样子,「梦中的我,把它扔了。我以为这是,羞辱。」
我轻笑一声:「天底下原来有这样的羞辱。想必你所说那人极为倨傲。沈归迟,你该让一让了,我尚且还有事。」
我再添上一句,瞧他眼眶微红的模样,我也诧异心中的快意,却还是扯开一个讥讽的笑,我说:「本该的意思,就是再得不到,沈归迟,你明白了么?」
他踉跄两步,脸色煞白,我不知有何预感,正如我上回祝他前程似锦,我预感到他接下来的每时每刻都该在痛苦之中,然而其中缘由,我自己都不清晰,大约也只有佛祖知道了。
城郊寒山寺的桃花开得早,香客却不多。我跪在大殿中,仰头可见佛像慈悲模样。我隐约知道自己忘却了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情,然而此刻却无比安宁,不愿过多计较,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正合掌祈福,却感觉我发间的步摇晃动了,我睁开眼,陆渊的指尖刚从我步摇垂下的流苏离开,他垂下眼瞧我,一月未见,他生得愈发俊秀。
我刚要说话,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陆渊在我旁边的蒲垫上跪下,我从前听闻小王爷不信神佛,现在倒好,这架势比我还虔诚。
我和陆渊起身往外走时,他才懒散开了口,伸出手掐着我的脸左看右看,「较病前还圆润些,我的药果然不错。」
我才想起我病中似真似假见到的人,瞪大眼睛道:「你的药?你偷入我闺阁!」
陆渊「唔」了一声,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十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许的什么心愿?」
我道:「说出来有什么灵验的?」
他眉角蕴了一点笑,垂下眼看我,「你若告诉我,说不准比告诉佛祖还有用。」言语间难免有底气。
我「噢」一声,一点一点说道:「我向佛祖许愿啊,上京的小王爷早日娶妻。」
陆渊一怔,耳后却攀上丝红痕,知道我是戏弄他,却慢条斯理道,眉眼确实难得认真:「宋雁书,你就这么想早日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