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安宁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脏，让他全身都疼到颤抖。

“顾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顾遇恒一直以为，自己对江羽舒只剩下了纯粹的恨意。

可是当他亲耳听到医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了，一块一块的碎片劈在他的脸上。

他为她死而愤怒，也为她的死而悲伤。

这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快要让他奔溃，他想扯着医生的领子大声咆哮，说这世上就没有他堂堂顾氏集团的总裁就做不到的事，让他们救，接着救，直到江羽舒醒过来！

然而，他的理智在不断地告诉他——你再怎么厉害，也救不回一个死掉的人。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顾遇恒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嘶哑到可怕。

“查……都给我去查……”

第十一章

他的时间在手机亮起时才开始流动。

顾遇恒开始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江羽舒的谎言，就如同他一直以为的那样，因为只有这样，他内心的那份将整个人都割裂开来的痛苦才可以稍微减轻一些。

“顾总，当年给江倩倩验伤的医生已经招了，说是收了江家的钱作假的，我们拿到了真实报告，她本人的腿没有任何损伤。”

“还有，顾老夫人的那件事恐怕也有蹊跷，我将调取的电话录音放给您听吧。”

短暂的寂静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他无比怀念的声音，让他微红几乎就要落泪。

“......倩倩，你腿上的伤好些了么？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你带来伤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真的没有在冰场上做手脚。”

“我当然相信你，因为这些全部都是我自、己、做、的。”

“你？！你就为了让遇恒误会，甚至不惜伤了自己的腿吗！”

“对，我根本就不喜欢什么花滑，从小到大，你就事事压我一头，但是你看现在呢？先是父亲，再是江家，最后是顾遇恒，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会一个一个地抢过来。”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哈，你从小就是个众星捧月的天才，自然是不知道我这种人的想法。不过看在我们姐妹多么年的份上，只要你同意签字脱离江家，再给我亲自下跪道歉，我也不是不可以把遇恒还给你。”

“……好，我来，你要说到做到！”

电话那头的女生再也没了声音，顾遇恒的世界也失去了所有声音。

真相的残酷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压垮了，他感觉心脏被人挖了一个大洞，鲜血淋漓，痛不欲生，那块洞随着江羽舒的死，永远都不会愈合了。

曾经有一个女孩向他献上这个世界上最赤诚的爱意，十五年来永不停歇地只为他一个人燃烧。

他又做了什么？

他相信了杀母仇人的一面之词，转头将这份爱意撕得粉碎，甚至没有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这么恨江羽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恨不得让她的余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却唯独舍不得她死。

是因为他也一直深深爱着她啊。

顾遇恒爱属于江羽舒的一切，爱她的自信与骄傲，爱她能够坦坦荡荡地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喊出：

“我永远爱顾遇恒！”

江羽舒的爱意，在江羽舒每一次唤他遇恒的话语里，在江羽舒每一次对他展露的笑容里，是她曾经献给他这世上最弥足珍贵的礼物。

顾遇恒的爱意，终于被他从心底挖了出来，可江羽舒再也不会知道了。

他好想弥补她，好想再温柔地抱抱她，好想哭着对她说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祈求她的原谅。

他做不到了，她已经带着对他永远的恨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想到这，顾遇恒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心脏宛如被无数利刃剖开一般地疼痛不止。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的！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她？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好好听她说一句话？

他为什么从能对她做出如此残忍至极的事情来？

顾遇恒来到停尸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他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她了。

江羽舒比以前瘦了很多，他死死地抱着她，生怕别人抢走似的，她身上的骨头硌得他发痛也不愿意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