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楚她手心的水蛭,我吓得头皮发麻。
「乖,别玩这个。」我压着情绪,祈祷她这一次能听懂我意思。
「姐姐。」她根本看不懂脸色,继续把手里的水蛭递过来给我。
「你乖一点……」算我求她了。
「水蛭这东西吸人血的啊,快给她拿走啊。」顾霄妈妈说着就站起来要帮忙。
结果被吓到的妹妹直接尖叫了起来。
她害怕地躲到桌子底下,惊恐地看着几个陌生人。
妹妹的举动,一下子捅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尴尬地站在原地道歉,「我小女儿……她脑子出了一点问题。」
「但她只是怕生,一会就好。」我妈说着钻到桌子底下,费了好大的劲,我妹都不出来。
没办法,我爸又钻下去,两个人合力才把陈玉弄了出来,直接抱到了房间。
这个过程滑稽又心酸。
看到顾霄妈妈脸上那过于精彩的表情,我的心凉了个彻底。
我想像过,他父母知道我妹妹是个癫痫儿,可以一家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这件事。
如果不接受,我也不怪他。
毕竟这是现实问题。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我妹的能力,场面刺激得足够给人吓出阴影。
等我妈把妹锁进房间,他们又坐了过来。
一时间,大家就那么安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孩子情况怎么样?最近发病频率高吗?」顾霄爸爸忍不住率先发言,「我去看看。」
「好。」我爸有些难为情地站起来,「麻烦你了,顾医生。」
我爸这一声顾医生,刺痛了我。
明明两家人在讨论婚事,他却叫顾医生。
我爸和他爸去了房间看妹妹,我闷着不吭声。
「那个……婚事我们这边没意见,怎么都好。」我妈开口,说完就垂下头来。「小女儿是先天的,癫痫,治了很多年,治不好。」
「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和她爸爸活着一天,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顾霄妈妈脸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久才开口。
「小陈啊,你刚才说你才怀孕 12 周吧。」
「嗯。」
「我看你挺瘦的,我听顾霄说你之前检查指标也不大好,这生孩子是大事,这才 12 周,也不确定稳不稳定。」
她话锋转得太快,我妈神情有些晦暗。
「婚事呢也不急,疫情期间嘛,一切从简。证呢,以后疫情好了再去扯吧,也不急的……」
我当然听得懂什么意思,低着头没吭声。
其实,顾霄妈妈算是给我们留足了面子。
其他人的妈都是直接说:「你家有个傻子,谁敢娶你!谁娶,谁摊着这个累赘一辈子。」
「好了,妈你别说了。」一直不出声的顾霄打住了他妈妈的话。
他妈妈脸色僵硬不说话了。
10
「陈佳,我能去你房间看看吗?」
顾霄突然提出要去我房间,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场面真的很窒息。
我家是农村自建房,两层。
我带着他往二楼走。
他跟在我后面没出声。
他越是不说话,我越是心里没底。
到了我房间,他把玩着我小时候的那些小玩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我忐忑地坐在床边。
「随便,你想说什么都行。」他整个人看不出情绪。
我捉摸不透,这种等着被审判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你都看到了,还要我说什么?」我小声嘀咕。
他突然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严肃,「我要听你说。」
他顿了一下,「说说你早就认识我爸,还装作不认识的原因。
「说说你选择我的原因。
「说说你选择要这个孩子的原因。」
……
我被他的话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想起了六年前跟他分手。
当时妹妹在家里又犯了病,我爸去医院守了好几天,才挂上了一个专家号。
我和我妈两个合力把妹妹弄到医院。
「她的情况有点严重,根治很难,只有吃药控制。」
「但是按照你们说的发病频率,你们家长要随时看着。」
老专家看到在旁边吓傻的我,「你是姐姐?」
我没说话。
「嗯。」他没再多说话。
后来我去交了费,把单子拿到科室的时候,碰到他助理医生跟他谈话。
「哎,她姐姐也是苦命的,父母走后估计妹妹就得自己看着,这种情况也没有人敢娶了。」
「别讨论别人的事。」老专家叹着气打住了他。
这个老专家不是别人,就是顾霄的爸爸,顾明生。
我早就听顾霄说过,他爸爸在这个医院,神经内科,名字也对得上。
那天回去,我想了很久,还是给顾霄发了短信。
「我们分手吧。」
「你又在闹什么?」
「没闹。」
「想好了?」
「嗯。」
他没回我,算是默认。
我们俩很默契地再也没有找过谁。
当年年轻,出于自卑,也出于心底里的那一点点自尊心,我提了分手。
结果 6 年后,命运还是要安排我和他再折腾一次。
顾霄质问我的时候,我没回他,只是玩着手机。
大概是等不到我的回答,等不耐烦了,他很失望地转身出门。
楼下汽车发动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的手机屏幕花了。
屏幕上有水,怎么都划不动,我负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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