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芸芸沈靳忱全文免费阅读_(沈太太,你是我的入骨相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时间:2023-01-19 11:56:4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沈靳忱霎时停下追逐的脚步,警觉的蓝眸在眼眶中骨碌碌转了数圈。四面八方传来密集而尖细的撕裂声,成千上万的竹叶从天而降,化作锐利的刀锋,划破邪风与雨珠,不偏不倚地朝他刺去。
沈靳忱立即在雨中挥剑,剑光如流星飞射,将密密匝匝的竹叶全数劈落,却片叶不沾身。
密叶落下,褚芸芸忽然现身其后,趁着沈靳忱还未转身,一掌劈向他心脏处,只是半途忽而犹豫,硬转方向,击中了他的肩头。
只是喜色还未浮现便被惊惧代替。
她缓慢地低下头,诧异地看向自己被长剑贯穿的腰部。
她迟缓的视线沿着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剑身,越过眼前人的腰侧。剑柄正反握在他手中,他甚至都不屑回头,与她抗击。直至刺中她的这一瞬,他才微微偏转脑袋,给了她一抹极其轻蔑甚至暗含讽刺的笑容。
褚芸芸猛地后退一步,令冰冷的剑峰退出她的身体。而剑上的血迹则在瞬间便被紫气吞噬殆尽,恢复银白的光亮。
她捂住自己的伤口,勉强使了一招隐身诀,迅速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与踪迹。下一瞬她便出现在百步之外,但她明白,以沈靳忱的感知力,很快便会发觉她的踪迹。她只能竭尽全力,再跑得远一些。
雨珠如碎玉似的落在竹林的土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凹陷的水洼。而她凌乱的脚步则踏平了每一个雨坑。
她急促的喘息声冲散了竹林内的水汽。狂奔带起的泥点四处迸溅,玷污了下摆。受到重创的她已无力顾及衣衫的平整。血淋淋的伤口被雨水不断冲刷,鲜红的血液被稀释成柔美的粉色,与透明的雨珠一同胡乱地溅在脸颊上。
她咬着苍白的嘴唇,来到空山边沿,在阴暗的天色下,踉踉跄跄地跑进一处隐蔽的岩隙间。挤入两块大石之间时伤口又撕裂了几分。她疼得满头是汗,却仍是强忍着痛楚,维持清醒的意识,为自己施法疗伤。
只是她方将腰部伤口缝合完毕,沈靳忱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的栖身之所。
饥渴叫嚣着鲜血的黎贪剑,似是对她的血液很是垂涎。包裹剑身的紫气直往她的藏身之处飘去。
沈靳忱瞅准方向,将剑锋稳稳刺入岩隙间,直冲褚芸芸眉心而去。
褚芸芸随即下腰。凌厉的剑刃与她的下颚擦过,只剩分毫距离。她顺势向后翻滚,逃出岩隙,紧接着伸出双掌,按住岩壁,使尽了全身力气将两块岩石生生向中间挪去。
“砰”得一声,两石相撞,夹住了黎贪剑,贴得严丝合缝,暂时制止了沈靳忱迅猛的行动。
沈靳忱不慌不忙,手腕一转,将剑身硬生生横转过来,两块岩石顿时四分五裂,化作数块大小石块,飞溅出去。
褚芸芸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转身便朝着结界冲去。她攥紧双拳,决心以蛮力打破空山结界,逃出生天。只是她元气大伤,并无几成成算。

第五章 觉醒
沈靳忱在后紧追不舍。见她瞄准的方向,猜测到她的打算。他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一旦让她破开结界出逃,必然会引起缙云注意。岂非打草惊蛇,那他们预备偷袭缙云的计划便会胎死腹中。
他竭力要赶在褚芸芸抵达结界之前拦住她。
褚芸芸则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前奔逃,腰部的伤口已然疼得麻木,却不得不在克制痛楚的同时,挤出精神来对付身后对她步步紧逼的沈靳忱。她接连使了几招,试图妨碍他的步伐,却被他一一化解。 神智被痛苦的浪潮溺毙,她眼前一黑,狠狠摔倒在地。且由于惯力,落地后,她还冲出去了一段。
她全身脱力地瘫软在地,浓重的疲惫令她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沈靳忱见状亦是奇怪,他慢下步伐,走至她身侧。见她目光空洞迷离,似乎再无招架之力。以防有诈,他始终将黎贪剑对准了她的额头。
与此同时,众人寻迹而来。
圆满双手被黎梨紧紧束缚,在见到她家一向骁勇善战的小姐,满身是血的被人打倒在地,毫无反击之力时,她毛骨悚然地尖叫了声。
褚芸芸仰面朝天,嘴唇微张,任由雨水慷慨地滋润她苍白的唇瓣。她依稀瞧见视野中的沈靳忱嘴唇翕动,似是在对她说些什么。只是她一字也听不见,这世间一切的响动皆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她的听觉。
他收剑归鞘,在她身侧蹲下。
三月的新雨并未厚此薄彼,照样将他如注灌溉。只是他生的一张俊美的面孔,即便被雨水打得透湿,仍是水灵灵的美男子。
若是能忽视他眼中的森冷与仇恨,那她或许能心安理地欣赏一番他的美貌。
他的目光依旧冷漠阴鸷,这一次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快意,是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吗?
他的双手即将沾上缙云的血。
她将会成为他踏上复仇之路的第一滴血。
她将实现放平,见到的是沈靳忱显露在外的喉结,此刻正随着他不平稳的呼吸,时不时上下滚动一下。
她模糊的视线陡然陷入黑暗,一只手盖住了她的双眸,一股栀子花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
沈靳忱的动作分外轻柔,好似温情的双亲在面临可怕之物时,第一时间蒙住孩子的眼睛,让他们避免面见血腥的场面。
若是他的手指没有暗地里向她两侧的太阳穴攀爬的话,她也许真的会会错他的用意。
看来,这次是跑不掉了。
想来,她这小半辈子过得纵情恣意,洒脱畅快,也算不枉此生了。
能落在这蛇蝎美人的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沈靳忱无视她上扬的嘴角,他双唇轻轻翕动,平淡无奇地念了两个字。
“击杀。”
话音方落,他按住褚芸芸额头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大拇指与中指精准地按在了褚芸芸两侧的大阳穴上,势如破竹的尖锐力量朝她的天庭涌去。
“小姐!”圆满尖利的惊叫声刺破大天。
顿时,竹林内忽然金光大作。光芒从密林缝隙中四散逃跑,前赴后继地爬向天际。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倏然亮了一隅,刺眼的金光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邪风自平地汇聚,席卷而上,花草被连根拔起,在彻底枯萎前自由飞舞了一回。根基深厚的大树也难逃枝叶折断的厄运。茂密的梢头哗哗作响,赶走了正在树洞中躲雨的鸟禽。
待光芒黯下,原本应当身亡殒命的褚芸芸却举起了两指,直抵沈靳忱咽喉。她顺着他凸出的喉结向下在他地脖颈上擦出一条湿漉漉的水痕,期间她的双目始终平静地阖着。
沈靳忱立即跳开。
褚芸芸神色无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额前的碎发微微拂动,频频显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只见一道金光似火苗一般从她的眉心猝然亮起,在她的天庭中央幻化出一只小小的凤凰纹样,随即光芒各自分成两团,从她的眉心同时向左右两边延伸出去,在她的额头上逐渐勾勒出了一对凤凰的蜷曲双翼。
特殊的金色凤凰图腾在布满她前额的那一刻,非人的力量震碎了她用来束发的玉冠,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了下来。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得众人身形摇晃,衣衫发丝翻飞凌乱。可唯独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闭着眼,神色平静肃然得反常,貌似不受半点邪风影响。
这股风像是特意略过她似的,不,应当说是害怕,故而不敢惊扰冒犯她。
她仿佛本身就带了一股和煦的微风,无形托着她的衣袂以及发尾,让它们始终呈现飘逸浮动的状态。
圆满不可思议地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喊了一声,“小姐?”
褚芸芸应声,缓缓睁开双目,一双夺目的金瞳静静地躺在她的眼窝里,流光溢彩。
沈靳忱眉头一紧:“瞳色变了!”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红莲烈狱中饱受业火焚烧之痛的女子忽然从极刑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捆住她右手的锁链轰然断裂,她布满伤痕的面孔浮现一抹动人明艳的笑容。
“总算觉醒了。”
褚芸芸五指轻轻一扫,呼啸而过的狂风骤然停下,连雨珠也凝滞在了半空。世间归于平静,拨云见月,深夜恢复至万籁俱寂,一时间竹林内静得可怖。
褚芸芸隐藏在散开的广袖下的左手食指开始摆动。貌似在凭空描绘一个无形的图案,像是一个小型的法阵。她慢条斯理的姿态异常庄重优雅。
当她的指尖向下滑落时,一股捉摸不着的风忽然拧成一股绳,不着痕迹地勒住了沈靳忱的脖颈。
他从容的神情蓦然紧绷。下意识伸手去拉扯这肉眼看不见的风绳,却于事无补。
他当即明白这风绳不仅肉眼无法看穿,并且无法触摸,那他遭受到的压迫自然不是这股风造成的,而是褚芸芸将自身灵力融入自然之风中,使得自身灵力可脱离身躯,远程使用。
人可以做到的地步吗?
一旁的黎棠与黎堇见他状态不对,毫不犹豫上前帮忙。他们各自向褚芸芸施展拿手的招式。她手指轻弹,轻易化解。两人眨眼也陷落于与沈靳忱相同的困境。他们面露痛苦地伸手去挥扫那无形的捆绳,可并没有起到丁点儿作用,反倒将自己的脖子抓得赤红一片。
沈靳忱已经镇静下来,并厉声向伙伴们道:“不要挣扎。你们越是挣扎,它便缠得越紧!”
二人闻言,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圆满见状,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反倒对自家小姐的反常感到担忧不已。她从未见过她有如此慑人之气势。陌生的眼瞳,冰冷的目光,仿佛并非此世间之人,也非她一贯认识熟悉的小姐。
她忐忑地看着她家小姐,轻声呼唤了一句,“小姐?”
褚芸芸循声望去,金瞳朝她慢慢滚去,无情却美丽的眼睛定在她脸上。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点笑意。
圆满见之欣喜,她似乎还认识她。
太好了……
她方要放下高悬的心,一股微不可查的风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一下勒紧了她的脖颈。
圆满不由得瞪出了眼珠,嘴巴也被迫张开,一张极度惊恐的狰狞表情瞬间浮现。
“你不是……小……小姐。”
可惜褚芸芸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惨无人道地加大了力度。
沈靳忱趁她注意力转移,在掌上蓄满灵力,一掌切开了风绳。他脱身的瞬间,不忘解开黎棠黎堇二人的枷锁,而后催促他们迅速逃离危险的竹林,由他一人对抗。
黎梨见状,拉着圆满一道远离。
褚芸芸欲追赶,沈靳忱即刻握剑向她飞速刺去,以阻拦她的步伐。
褚芸芸面沉如水地伸出两指,轻易地夹住了锋锐的剑峰,迫使他停下攻击。随后她转手,屈指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却蕴含巨大威力。“乒呤”一声,剑身震颤不已,剑外弥漫的紫气也瞬间湮灭。
沈靳忱一时不敌,竟叫手掌被震得发麻。他也使了一招隐身诀,当着她的面隐匿身形,随后退出百步之外。
褚芸芸耀眼的金瞳在眼眶里左右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猎物的气息。她广袖一挥,四周的竹子向外大片倾倒而去。
她踮脚轻盈一跳,好似飞起来似的,在空中停留得异常得久。一个大跳令她飞出竹林,站定在入口的羊肠小道前。
沈靳忱屏气凝神地躲在一座空屋之后,观察着她怪异的动向。
她的动作与先前相比变得异常缓慢,但威力大增。招数也十分少见。从侍女生涩的反应来看,她应当也是头一遭碰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区区缙云族人怎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身边的异风又膨胀起来,转了好几圈的砂石早已晕了头,本以为可以睡个安生觉了,又迫不得已起来乱舞。
越是在这不安分的环境下,沈靳忱越是镇静。他手中捏诀,决心开辟出一片屏障以抵挡她的搜索。却不想褚芸芸忽然有了目标感,有的放矢地转过身来,无神的金瞳准确地望向了他们的方向。
怎么回事?
沈靳忱低头一看,一片不起眼的树叶贴在了他的靴上!

第六章 对战
褚芸芸缓缓抬起广袖下的柔荑,轻飘飘地戳出一指,沈靳忱身前这座用来遮挡的空屋霎时炸裂开来,烂成一片。破碎的竹木裹挟着巨大的推力,迫不及待地飞射出去,根根化作锋利的武器。
沈靳忱拉开屏障,挡住了那些飞溅的碎片。他跃至半空,远离那片废墟。落下后,孤身与她玩起了捉迷藏。
他在无数遮挡之后闪身,速度之快,可见残影。
褚芸芸则眼睛眨也不眨,将他所到之处全部夷为平地,不过一会儿,在十数声撼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眼前几座空屋已沦为废墟。少了许多建筑的遮挡,视野也跟着开阔许多。
可她似乎是厌倦了这种单方面的追逐。空洞的目光也流露出了一丝不快。无甚情感的嗓音从轻抿的唇瓣中逸出:“将这儿夷为平地,狡猾老鼠就无处可逃了。”
她双脚轻轻一踮,身躯顿时轻盈百倍,她伴着一股朝天而去的夜风,顺利飞至半空。
硕大的明月挂在她身后,好似仙子自带的光环,将她的纤细修长的身影轮廓清晰地刻画在人眼前。
只见她伸出双手,朝着地面张开十指,为一场风暴蓄力。她额头的凤凰图腾开始发光,并且光芒越来越盛,一度盖过了凄迷的月光,可堪比昼日之热,与闪电媲美。使得整座空山犹如沐浴在艳阳之下。
飓风在空山山顶逐渐成型,砂石树叶飞速螺旋升天,点缀出了风暴可怖的形状。扎根不牢的房屋已经开始在风中左右摇摆,靠近她那侧的竹林朝外接连成片的折断塌陷。
方才两人打斗而造出的巨响早已将族人们惊醒。他们原本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而这堪比天灾的地动山摇让他们无法再安然面对,纷纷从摇晃不定的房屋中撤离出来。
褚芸芸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们抱头的奔逃,还真有点鼠窜的狼狈相。她一时高兴,便暂缓了风暴的汇聚,欲再欣赏一番蝼蚁们无助的求饶。
沈靳忱趁此机会,冲进危险地带,只身站在她最近处,挡在黎氏所有族人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十,大喝一声,一股沉重的力量自他双掌之中冲天而起,白金之光乍现。他缓慢又吃力地分开双掌,一副赤弓白羽箭在他双臂之间浮空展现。
“射日弓?那女子竟如此难缠,竟将小栀逼到这个地步。”黎棠躲在岩石后方,惊心动魄地低呼了一声。
“什么射日弓?”圆满紧张地问道。
黎棠瞟她一眼,不大情愿地解释:“射日弓乃后羿射日时所用武器,威力非凡也沉重无比。我等黎氏一族中只有小栀才提得起那弓箭。”
她脸色苍白又担忧地睃了他一眼,“这射日弓当真有这么强?”
黎棠顿时自吹自擂起来,好似是他自己掌握了这术法似的,傲然地道:“那是自然!不过这射日弓究竟能发挥多少威力全仰仗执弓人本身的能力。小栀实力超凡,此招一出,那妖女绝无还手之力了。”
“什么?”圆满皱紧了眉头,忧愁地望向新月前飘浮的人影,担心不已地低呼了一声小姐。
沈靳忱的腰背英挺着,握弓的左臂伸得笔直。射日弓已在他无穷的拉力下张满,正咯吱作响。他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直面强敌的激情澎湃,也有胜券在握的自信满满,更有仇视对手的憎恶始终不褪。
褚芸芸脸上则浮现出淡淡的欣然,似是遇到了总算可以松松筋骨的对手。平静的面容下,血液像小兔一样在跳跃。
她一声不响地继续凝聚力量,飓风在不声不响中持续放大。
世间被狂风呼啸的巨声淹没,所有人的身形都在狂风中不能自已的颠晃起来,只能死死抱住附近的沉物,任由狂风无情地拉扯他们脆弱的头皮。
沈靳忱见状便要射出白羽箭,目标正是褚芸芸的眉心。
褚芸芸也预备抽手,任由飓风彻底毁灭这座山头。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黎蔷忽然逆着风从紧挨着的人群中艰难地爬了出来,闯进了褚芸芸的视野。
她双眼中满是虔诚,真挚纯粹地仰望着沐浴在圣光下的女子,忽然双膝一弯,毕恭毕敬地给她磕了个头,然后双手合十,无知地向她祈愿道:“您定是天上的仙子下凡而来。仙女姐姐,求您救救我们黎氏吧,求求您了,我们的日子太苦了。求您怜悯,赐我们一条生路吧。”言毕,她一连又磕了三个响头。
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忘记了眼前的处境,只定定地看着女孩纯真无邪的表情。或许是被她的行为感染,又或者是屈服于这非人的力量,黎氏族人纷纷跪下俯首臣服,口中呢喃哀嚎着求饶或是祈求之语。
黎氏曾是这世间最强一族,当年蚩尤为首领时,炎黄二帝合力抵挡也鏖战了三年。那样英勇善战的群族在历经千年艰苦卓绝的厄运后,早已磨灭了心中的刚强与荣耀。
漂浮在半空的褚芸芸停止了攻击。
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钻入了心口,刺破了蒙蔽双眼的雾气。
她沉稳的心跳陡然加速,恢复了生气。
光彩夺目的金瞳茫然地眨了眨,朦胧的月色如碎帛一般飘进了她空洞的双眸之中,湮灭了那耀眼的金光,恢复至原本的漆黑。额头上的图腾也从边际向中心迅速消褪。
眨眼间,刺眼的光源熄灭,空山恢复幽深静谧的夜色。一时间静得仿佛从未有事发生。
褚芸芸回过神来,茫然四顾,只觉己身被一团浓稠的墨汁包围,懵然不知自己是如何抵达此处的。她懵懂地望了眼眼前的明月,傻傻地感叹道:“没想到阴曹地府也能看见月亮……”
只是她话音未落,眼前之景便快速离她而去。她的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一阵嘹亮凄厉的惨叫如山体滑坡一般从半空向地面飞速落下,在空谷中回响。
“啊啊啊啊啊。”
“不好,小姐这样掉下去一定会死的!”
圆满“噌”得一下从岩石身后站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刚要迈出去,便看见沈靳忱瞬间收起射日弓,三两步跳上枝头,随后从茂密的树梢一跃而起,一把接住了从半空中坠落的褚芸芸。
紧闭双眼的褚芸芸猛然落入一个扎实的怀抱,挤开一只眼睛偷偷地瞧。
不知道是否是夜色浓重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她只睁开了一只眼睛,令发丝纷飞遮挡视线的原因,让她模糊了隔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她直觉自己的归宿最终也会落在这个人手中。
沈靳忱抱着她稳稳落地,随后将她当成垃圾一般往地上一丢。
腰部的疼痛再次发作,伤处又渗出血来,阵阵刺痛使她额间再次冒出了薄汗,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肉体还能感受到疼痛。
“我还活着?!”她异常惊讶。
沈靳忱警惕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起她方才判若两人的情状,一时起疑。
她的实力高深莫测,不能肆意对待。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她突然爆发力量的契机大约是在面临死亡时的自我保护。
若是她因为坠落濒死而再次力量暴走,恐怕整座空山都要沦为虚无。看来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圆满趁着众人松懈,闯入两人之间。见她家小姐貌似恢复正常后,冲上去就给了她一个欣喜若狂的拥抱,搂着她哭个不停。
褚芸芸捂着伤口,皱着眉头,哭笑不得。
黎棠紧接着钻入竹林。他步履匆匆,直冲沈靳忱跑来,神色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腕,悲痛地通知他:“小栀,族长快不行了。他急着要见你。”
沈靳忱一听这话,急忙跑出竹林,朝着族长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将褚芸芸和圆满丢弃在原地。
圆满仍旧盘算着要逃离此处,她劝说褚芸芸,趁此机会,再次前往密道。
褚芸芸却说:“没用的。整座空山皆在沈靳忱的掌控范围内,略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所感应。再怎么逃也是徒劳无功。只是我不明白,方才我为何会出现在半空。”
圆满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猜想,她试探着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以一种平和无波澜的方式向她叙述。她自诩绝对是用了描述猫捉老鼠那样苍白无趣的词汇来形容她方才的暴行,当然她略过了她变得六亲不认,误伤她一事。但没想到还是令对方脸色发青。
褚芸芸一言不发地跟随沈靳忱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出竹林,在几处废墟中找到了人员密集之地,想来那里便是黎氏族长所在。
她一瘸一拐地靠近,逐渐可闻悲伤的泣声,此起彼伏。族人们挤在竹屋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
她心中不安,害怕他们见到自己会奋力驱赶。不过他们伤心得厉害,并没有注意到漆黑的夜晚中,一个异族人的身影悄然接近。
她躲在侧边的窗外,抬起一点虚掩的窗缝看见了微弱光芒下,弥留之际的黎氏族长,坐在床沿的族长妻子,以及跪在近处的沈靳忱。

第七章 三十大限
那黎氏族长长得也是一副绝好的相貌,应当说这几日褚芸芸见到的黎氏族人没有一个是其貌不扬的。
这族长貌似三十左右,正值壮年,头发乌黑,眯眼细看也找不出一根白发。皮肤光泽细腻不说,连眼角的细纹也不明显。至多不过是精神不济,看似熬了一夜那般憔悴倦怠了一些。
他身上并无血淋淋的外伤。若说是内伤还有可能。可内伤会外显,绝无没有在得了重病的情况下,身体的状态还看起来如常的可能。
这真是奇怪了。他分明就没病没灾,为何众人却是一副他即将归西的悲怆样子。
黎氏族长躺在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地呼唤着沈靳忱的姓名。
沈靳忱膝行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哀戚地回应道:“父亲。”
黎氏族长无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柔声宽慰道:“小栀,人总有这么一天的,不必太过伤心。于我们黎氏来说,更是见惯了生离死别。自当年我们入驻空山那日起。千百年过去了,九黎部落的人口也只剩下百户。我这短短一生不过也如历代族长一般毫无建树。我虽有心改变黎氏的命运,可到底能力不济,只能眼睁睁看着黎氏的孩子们食不果腹,饥寒交迫。”他说到此处,咳嗽了一声,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身旁的女子紧握着他的手,连眼泪也忘了擦拭。
沈靳忱哀愁地低下了头。
黎氏族长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眉眼温柔地望着他,嗓音中充满了希望:“小栀,我知道你对缙云一直深恶痛绝。他们虚情假意地诱骗我们进入空山,又不断捏造事端,抹黑我们,让世人厌弃痛恶我们,以达到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监禁、迫害我们的目的。这千百年来的仇恨扎根在每一位黎氏族人的心底。但我仍想劝解你,不要让仇恨成为驱使你行动的唯一理由。这会使得我们短暂的生命里充满痛苦。”
沈靳忱摇首:“父亲,您的心太柔软了。与其等待他们真心忏悔,不如以武力征服。若是黎氏可以早日做出强硬的打算,一齐攻出空山,搅乱洛城。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黎氏族长回道:“黎氏与世隔绝太久了。一旦我们冲出重围,被天下人得知黎氏重现于世,底下的群族们同仇敌忾,届时拧成一股绳来对抗我们。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甚至会提前覆灭也未可知。黎氏早已不是当年的九黎部落了。”
沈靳忱低头答道:“我们早已穷途末路。黎氏眼前何谈希望,倒不如杀出重围,以命相博。我们终将带着仇恨没入黄土,连时间的审判也会将我们弃置不顾。”
黎氏族长忽然急剧地呼吸起来,像是在竭尽全力推迟最后一口气的咽下,他抓紧了沈靳忱的手,迫切地说:“你自小天赋异禀,是我们黎氏自蚩尤黎贪之后,最强之人。你的出现让我更加坚信,黎氏悲惨的命运一定会在你手中中止。所以,小栀,从此刻开始,你便是黎氏新一任的族长了。我将一切都交托给你。”
黎氏族长伸出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无声的语言从他安详的表情与平静的目光传了过来。
“这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什么人或事会永久对立。而缙云,或许也并非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之人。命运的鸿沟对岸也许早已有人在等待。”
他涣散的目光忽然在一个地方聚拢。
沈靳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
褚芸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之中,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如纸,不能自已的同情与自责在脸上交替出现。
沈靳忱再回头时,他的父亲已经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父亲,父亲!”沈靳忱高喊起来,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滑落。
女人趴在他逐渐冰冷的尸体上恸哭。
跪在外面的人听见他方寸大乱的喊声又一次哭泣起来。
褚芸芸不知为何被沈靳忱脸上的泪水刺痛了心房,原本要说的话又噎在了喉头。被呜咽和哀嚎声包围的她难以自持地落泪。
“你来做什么?”沈靳忱强忍狂怒的咆哮,过分的压抑使得他的嗓音无比低沉沙哑。
褚芸芸听见这话,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无内伤与外伤,没理由在这个年岁就身亡殒命啊。”
沈靳忱猩红的双眼似乎要望进她心底,嘴唇也红得滴血。他撕咬着恨意说了一句令她无比震撼的话。
“缙云对黎氏下了血咒,凡黎氏后代无人可活过三十。”
她僵在了原地,内心百感交集,任由沈靳忱在她这个敌人面前痛哭。
夜色催更,东方既白。这是她在空山上见到的第一抹晨曦,很刺眼。
她坐在一处距离人群较远的石凳上发呆。眼看着黎氏族人们将他们的前任族长匆匆下葬。没有花圈灯笼也没有鸣奏哀乐,连墓地也是现挖的坑。所有人只是默默哭泣,目送自己的同族离去。
这般哀伤的气氛下,他们不免联想到自己,是否将要命不久矣。
褚芸芸这两天在空山的际遇简直令她感到窒息。这么多年来,她所处的族群是那么的友善和睦。洛城百姓在缙云的带领下,安居乐业,兴旺发达。她也一直在父母的关爱中成长,尽管族会的那群老家伙们嫌弃她是女子,但在父亲眼里,从来都是待她和弟妹一视同仁,甚至有时还会更偏心她一点。
她哪里知道黎氏族长举办一场葬礼竟如此潦草,还不如她十岁的生辰来得气派。是他们司空见惯了生离死别,还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能力为自己的亲族风光大葬。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究竟是谁?
令黎氏充满怨恨的又是谁?
真的是缙云吗?
是她从小生长到大,友善和谐的族群吗?
那些慷慨大度的微笑里是不是真的藏着刺人的针呢?
她一筹莫展,胡乱地揉弄自己的长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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