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我想再去看我妈,但是阿姆将我看的很紧,我根本没有机会。我爸给我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教我普通话。...
后来几天我想再去看我妈,但是阿姆将我看的很紧,我根本没有机会。
我爸给我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教我普通话。
虽然我已经十岁,但我从未上过学,也从未离开过这一片,我每天就是在别墅周围跑来跑去,有时候看蚂蚁搬家,有时候上树掏鸟蛋。
不过我认识一些字,是看电视剧的时候跟着学的。
不过我也不能经常看电视,只能阿姆看剧打发时间的时候,我才能跟着看一点。
家庭教师是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年轻女孩子,她让我叫她何老师。
可我并不想学普通话,我不想被送去什么林家,我想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或者,他们和我一起去。
所以我故意不好好学,何老师也不生气,很有耐心的一遍遍教我。
丫丫,你大名叫什么?何老师问我。
我回道:什么是大名?
何老师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然后解释道:大名就是你真正的名字,比如何老师我叫何韵,你爸爸叫庄丞,你阿姆叫周金芳。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的名字,大家一直叫我丫丫,从没叫过我别的名字。
不过我倒是从何老师这里知道了我爸叫庄丞,那我妈呢,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何老师问从门外经过的阿姆:周阿姨,丫丫大名叫什么啊?
阿姆脚都没停一下:她不需要那样的名字。
何老师愣住了,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还给了我一颗糖,她说这个糖叫大白兔,小孩子吃了会幸福的。
我将糖放在嘴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比我在河边摘的甜果子还要好吃。
原来,这就是幸福啊。
何老师说只要我好好学说普通话,她就每天给我一颗糖。
我犹犹豫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想要糖果,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
我下意识拉了门,钢铁碰撞的巨大声响一下子将我们阻隔。
我迅速回房披了一件外套,又换了一条长裤。
再开门时,姜珏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凉意刺骨。
有什么事情吗?
我直接免去和他的寒暄。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握住门把手的腕间,那里有一小片彩色的纹身。
姜珏眯了眯眼,声音冷淡:你在胳膊上也纹了纹身?
我没有应声,姜珏似乎把这当作默认,原本漠然的情绪再度起了波澜:
你非要和那个混混混在一块,把自己也变成一样的垃圾是吗?
我知道姜珏向来嘴毒,我们之间关系最恶劣的时候,语言都是淬了毒的刀,毫不留情地扎向对方。
但他不能说周柚。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钻进我的鼻腔,额头的青筋狂跳,让人作呕。
原本偃旗息鼓的腹痛卷土重来,我的手紧紧抓着把手,抖了又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可预想的那巴掌没有扇到他的脸上,反而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陈年的疤痕接触到他人的体温。
我再清楚不过地看见姜珏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你手腕上的疤……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我再扇了一巴掌。
男人的头微微侧着,白皙的脸上泛了一大片红,我用了很大力气。
丝丝缕缕的烟草味捆绑住我的神经,阴冷的恐惧感自脚底升起,一点一点,爬满我的全身。
我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腕间已经红了一大片。
用力交握住自己的手,才不至于让自己颤抖得那么厉害。
姜眠……
滚。
我垂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
别碰我。
滚出去!
姜珏走了。
我冲到洗手间,发疯似地用毛巾去洗刚刚被姜珏碰到的手。
增生的皮肤被磨破,血和冰凉的水一起落下,艳色刺激大脑,我扶着洗手池的边缘,大口大口喘气。
终于冷静。
中午外卖员来的时候,提了一大包,我一一摊开放在茶几上。
浓厚的香味刺激味蕾,饿了两天的胃缴械投降。
我拿着筷子,把它们全部塞进肚子里。
可是吃得太饱,肚子翻江倒海地难受,我又倒在卫生间,把它们全部吐出来。
卫生间的地板沾湿了我的衣裙,临近死亡的痛感如此鲜活,我倒在地板上,拿着手机,一点一点往下翻聊天记录。
一个停在一个月前的聊天记录。
周柚发的最后一句话,问我,今天吃了什么。
我没有回复。
也没有在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告诉她。
五年的友谊漫长又短暂。
长到沉重地刻进我的生命里。
又短到不过几个小时,就被我全部翻过。
确定删除和姐姐的聊天记录吗?
红色的字眼有些刺目。
可越来越剧烈的腹痛像是催促,让我按下了删除键。
五年的回忆在一瞬间消失,连带着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条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