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大气也不敢出,神经紧绷,却动也不能动。这个距离,只要稍动一下,晃动的草就会即刻出卖我。干瘦男人在我旁边的小木头亭子停住。他喘着粗气,啐了一口,猛地拽开了木亭子的门!...
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大气也不敢出,神经紧绷,却动也不能动。
这个距离,只要稍动一下,晃动的草就会即刻出卖我。
干瘦男人在我旁边的小木头亭子停住。他喘着粗气,啐了一口,猛地拽开了木亭子的门!
一扇扇木头门被扯得嘎吱响,男人每拽一扇门,力道和气性就高涨一倍,有一扇被蛀得厉害的门甚至直接被扯了下来。
拽了几扇我前面的门之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扯下的门板一甩,探头去看木亭子后面!
再过几个门,他就会发现我。到时我就只能任由他摆布地被绑架、被拐卖。
我从木头缝隙里死死地盯住他,手掌下移靠近草茎,拇指一点点蹭到打火机按钮上。
男人靠近的每一步都像是催命鼓,缝隙里能看到的人影越来越大,一开始还能看到腿的轮廓,现在我只能看到牛仔裤的一点褶皱,他越来越近。眼前一片金星,我下意识地身子后躲,正听见「啪」的一声!
「哟,这木头挺抗打啊,」男人的声音凑得更近了,「里面有没有人?」
我满脸是泪,发狠地要按下打火机按钮,忽然一阵手机铃声蓦地迸开。
「他妈的,谁啊,」声音稍远了一点,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什么玩意?村长催了?妈的,那娘们我还没抓着呢,再等等!」
我心里疯狂祈祷,求他们态度再坚决一点,差一点点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这么着急?出啥事了?
「……行,你们非要回去是吧,那这娘们要真跑回去报警,咱们村就一起吃瓜落!」
砰的一声响,木头屑扑了我满脸。缝隙里人影渐远,脚步声怒气冲冲,却一点点变小。
他走了!
我不敢立刻出来,继续僵着身子蹲在原地。
没过多长时间,我竟然真的看见了那辆车从离我不远处的路上呼啸而过。草丛树木围拢着我,把我和他们急速隔远,几乎是片刻,车子就只剩下一点残影。
我逃出来了!
眩晕感还在,眼前花影一片。我低头看着地上,粗壮的野草被踩断两簇,裤脚沾满了绿色汁液,陷进湿泥和小水洼里的鞋子脏乱不堪,实实在在的地面却给了我极大的真实感。
我心知现在并不完全安全,或许什么时候,人贩子的车还会开回来。我不能继续耽搁下去,应该赶紧朝着繁华区域跑回去,找到最近的派出所报警。但不能走公路,那样目标太明显,还是应该继续在草丛里向前走。
心有余悸的慌张和后怕一股脑地泛了上来,之前过度紧张维持一个姿势,双腿现在酸软发麻,没办法立即跑动,我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抬脚离开了水洼污泥。我揉着腿,想尽快挺过这股酥麻的感觉,一边盯着小水洼,脑子里反复过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小水洼……明明我已经把脚拿开,里面的水为什么还在晃动?就好像身后高处,有水流正在一点点汇入这里……
周遭好像一下子静了,我浑身冰凉,才发觉身后有一道很轻的呼吸声。
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动作,我猛地朝前扑,手脚并用地半爬半跑。
还没缓好的双腿颤颤巍巍险些跪下,身后皮带扣清脆的声音敲打我后脑,我却片刻不敢停留,杂乱慌张地朝前奔,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可还没跑出多远,我就看到前面两个男人拦路,其中一个竟然是干瘦男人!
他不是已经跟车走了吗?
两个男人朝我围过来,身后还有人在追,我心一横,迅速矮身凑近草丛,按下打火机按钮。可一切并没有遂愿,打火机根本没有反应。
它竟然没有出火!
不远处的男人嗤笑一声,我心凉了半截,仍然不愿放弃最后的逃命机会。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即便突然朝侧面跑,即便拼命想躲开前面两个男人,我依旧没能成功。
再次被抓住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之前一直觉得不对的原因。
无论是加油站公厕还是荒路公厕,人贩子都完全不必在门外守着。他们这种人不可能讲礼貌,因为男女有别就停在外面。反而为了省力气和放心,他们其实应该让我们片刻都不离开视野范围。所以这次和上次一样,都是试探!
「我就说她会往木亭子后面躲吧,给钱吧老范。」
听见声音,我猛地转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是肖维。
「可真是个聪明人,都跑到这来了。只可惜啊,就差一点点。如果刚才不是我站在你身后,你肯定就能逃出去了。」
看到我在看他,肖维脸上表情惋惜遗憾,语气似真似假,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玩味和得意。
「挺有意思的妹妹,要不是我们还在等人,都没时间陪你玩。
「行了,刚才那种感觉刺激吧?玩完了,该长点教训了。」
我再一次被制住,却不敢再像第一次被绑架时那样苦苦挣扎,而是满脸惊恐后悔,哭得泪眼蒙眬。我咽下所有的恨和憎恶,表现出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迫使自己示弱,试图让他们相信我已经心灰意冷,不会再逃。
但肖维不是干瘦男人,他没那么好骗。又或许,就算我真心后悔,真的永远不会再生出逃跑的心思,他也不会放过逃跑失败的我。
我被他们堵住嘴,拉回了刚刚的树林里。
「别怕,做错了事,还是要受点小教训的。来季云,放轻松——」
柳条一鞭一鞭抽在我腿上时,我才知道肖维口中的「长点教训」是什么意思。不过几鞭下来,我已经疼得快要昏死过去。柳条烙铁一样剐灼着我的神经,再抡起时,皮肉都随着柳条被撕扯开来。
意识混沌时,我好像听到他们笑着说了什么。
「可怜哈。」
「这个聪明,知道留两手打算,这么多年也没几个知道藏好打火机让咱下车再买一个的,都是立马拿出来说要烧车。得亏小维让咱扔下打火机试试她,这要是直接带进村,可不好管。」
「哎哟,小姑娘聪明归聪明,还是吃亏在懂的少上了,咱仨大烟鬼,咋可能仨人掏兜,就摸出一个打火机来?」
「哈哈哈哈……」
「可得防着,告诉村长一声。这么多年没见着个这么机灵的,要不是肖维事前跟咱比方各种情况,这丫头半路跑了都有可能。」
半晕半醒间,手机铃声响起,惩罚终于停下。我身上每一寸都滚烫的疼,呼吸里都是血腥味,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被拖到路边,我才知道刚才肖维说的「等车」是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又换了一辆车。
「你自己也试过了,给你机会逃,你也根本逃不出去。」肖维把我按在车座上,手指顺势压住我鲜血淋漓的大腿,狠狠地用力碾压,「所以还是省省力气,别再跟我耍心思。
「刚刚呢,我用你的手机,给你父母亲人、朋友老师都发了消息。接下来的一两周,甚至是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会帮你回复他们的。
「不过现在……你应该很盼着你的男朋友来救你吧?噢对,或许应该叫『未婚夫』——不用担心,我刚刚和他发过微信,还帮你找了张相册里没发过的自拍发过去。」
这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确实很像我口气的撒娇,和那张之前拍好存在相册里的照片,终于万念俱灰。
脖颈又一点刺痛,我不甘心地瞪着眼,神志却还是一点点涣散。
产前抑 yu。
这四个字,噎得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好的,谢谢您。
聊天结束,我也如释重负。
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昨晚是真的在找 U 盘吧,翻药盒只是顺手。
……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都是早起熬药,想要避开江拓,可他却也开始跟着早起,时不时的从我旁边经过。
以至于我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倒好药,余光一瞥就看到他盯着我,不禁拿起碗要递给他。
好几天都没有说话。
我只是开玩笑搭句话,江拓却真的起身走了过来。
「我,我开玩笑的。」
我匆忙的将碗收回,开始转移话题:「那个……你的胳膊还疼吗?」
话音一落。
我又后悔了。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琳,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在乎你,别总是试探我,明白吗?」
我根本没有想到江拓会突然发火,不禁出声反问:
「是我逼你早起站在这里的吗?」
我承认。
我很想找到蛛丝马迹去证明,他还喜欢我,可是他的态度永远在打我的脸,我根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现在只是单纯的和他说句话而已。
「早起是我的自由。」
江拓下颚收紧,目光紧紧的锁定我,沉声道:
「我不知道你得的什么病,连着几天都要吃药,我只想说,你别死在我的家里,我可不想我的房子变成凶宅。」
我眼眶一热,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着我放狠话,不禁仰头望着他,好像呼吸被人遏制了一般。
「别装哭,我不吃这一套。」
江拓冷声呵斥。
我紧咬着唇瓣,将眼泪死死的收在眼眶里,低声道:
「等小区解封,我就搬出去……」
「那最好不过。」
江拓随口一回,徒留一个背影给我。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
终于。
被抛在原地的人,变成了我。
赶在小区解封之前。
我熬了几天大夜,存了一些稿。
我没有勇气回自己的家,更不想面对我所谓的爸爸,我只能重新租房。
「天啊。」
刘璇惊讶不已,忍不住吐槽:「你们怎么闹成这样的。我都以为你们已经床.上交流了。」
我:……
我真的难过,但是听到她这句话,也是真的哭笑不得。
笑完以后,无力感便涌上心头。
这段时间,江拓大概是真的厌烦我,又开启了隐匿公司的生活,我连他的影子都瞧不见。
或许我和他注定成为彼此的人生过客。
楼道里。
我拎着新提的几包药,正准备上楼,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死娘们,你骗老子呢?陈琳呢?」
「啊!没有!」
后妈似乎被拽住了头发,疼得叫了起来,厉声道: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陈琳那儿有的是钱,你找到她,你公司的窟窿不就能补了,我是为你好!」
「那人呢?这屋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啊……」
后妈极力的想要挣脱束缚,却还是被我爸按头磕着门板,手里的钥匙也掉在地上。
咚咚的几下。
听得我心脏一阵狂跳,本能的后退,踉跄着,扶住楼梯朝外跑。
后妈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我呼吸发颤,迅速的跑向保安部,匆匆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躲在保安亭里。
我小心的探看着,看着警察将我的恶梦带走,而后妈满脸是伤,哭着用口罩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