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大雪终于停下,宫人将尸体运出城墙之外,一车车水送到宫殿中,泼洒在青石砖上,被刷子擦拭之后,又露出原来的面貌,仿如昨日的惨烈的战争,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沈翊驾着马车在门外等着,我坐在车上,只是喝了半盏茶便感到不对劲。我掀起门帘,对着前面赶车的沈翊道:「这不是出宫的路么,我们不是去见杨墨祁?」沈翊坐在马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是,微臣奉命送您出宫。」我立刻喝停了马...
连绵的大雪终于停下,宫人将尸体运出城墙之外,一车车水送到宫殿中,泼洒在青石砖上,被刷子擦拭之后,又露出原来的面貌,仿如昨日的惨烈的战争,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沈翊驾着马车在门外等着,我坐在车上,只是喝了半盏茶便感到不对劲。
我掀起门帘,对着前面赶车的沈翊道:「这不是出宫的路么,我们不是去见杨墨祁?」
沈翊坐在马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是,微臣奉命送您出宫。」
我立刻喝停了马车,沈翊转头看我,我告诉他:「我不走。我要去见他。」
沈翊皱眉道:「正是皇上亲自下旨,要我送您出宫。」
我道:「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沈翊脱口而出:「皇上说他不想见您!」
我愣了愣,似是没有听见一样,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他不想见我?」
沈翊目光闪了闪:「是,所以才吩咐我尽快送您离开。」
我笑了笑:「他们都说他的病了,前些日子又被幽禁起来,他的身子又怎么承受得住。他让你这么着急地送我走,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越是不想让我看见他,我偏是要去看。」说着我直接从车里钻出来,作势要从车上跳下去。
「王妃……」沈翊叫停了我的动作,语气中透着无奈,「我带您去。」
城楼之上,寒风猎猎,卷起的雪渣滓从脖颈而入,冻得人瑟发抖。
杨墨祁一身白色暖裘,寒风将他的衣裘上柔顺的毛吹得似麦浪一般,单薄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这厚重衣裘,显得空荡荡的。
听到我上来的脚步,他转过头,整个人憔悴极了,面颊一点肉都没有,整个人虚浮得厉害,整个人都透着恹恹,只剩一双眼睛尚且带着光彩。他动了动唇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临到嘴边却只剩一句:「婉儿,你还是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的身旁,望着他望着的方向。站在这个地方,只要微微低头便可以俯瞰整个王城,我刚才去往宫门的路,在这里依旧可以看得十分清晰。
我道:「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打算站在这里一直看着我离开?」
他深深地看着我:「你不该上来的。你离我这样近,还让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我想了想,偏过头直勾勾地看他:「那就不放吧。我不走了,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眸中动了动,避开我的视线:「婉儿,你可知我时日无多了。」
心里似乎被猛地拽了一把,我脸色白了白:「他们说你活不过这个冬天,是真的么?」
他笑笑,还未等说话,便是一阵不可自控的咳嗽,他扯着衣袖掩在嘴边,整个身子跟着大幅度地颤动。好不容易停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掩在身后,那上面留着一片刺目的鲜红。
被血染红的唇像是涂上了一抹胭脂,在惨白的脸上显得尤其鲜艳。
他抬起眼皮,笑得无奈:「他们说得没错,我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扑到他的身上,伸出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唇角的血迹,眼里漫上一层水雾,嗓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哽咽:「不会,你会好起来的。在你好起来之前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杨墨祁,答应我好起来。」
他扣住我微微颤抖的手,绣着浮莲的白底袖面上被血渍染成点点的红,像是一朵朵乍开的梅花:「婉儿,我答应你。」他的声音放得柔柔的,倒是让我慌乱的心一下冷静下来,「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我都守在杨墨祁的身边。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很不乖的病人。哪有一个生了病的病人,不好好休息,天天坐在桌案边上看奏折,而且一看就是看一天!
叛乱刚刚平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即使这样夜以继日地处理这些事情,依旧分身乏术。
这时节天气大冷了,他在身旁摆着一个炭盆,屋里的热得人喘不上气,他的身上依旧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手指却依旧冰凉。
我看着心疼,想让他休息一下,他总是口头上应着好,但是根本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我生气地皱着眉,他反而示弱起来,说头晕脑热,要婉儿抱抱才能好。那一双含笑的眼睛透着狗狗般无辜的眼神,还让人怎么气得下去。
所以我偷偷去太医院,寻了些温和的凝神香和在他平日常用的香薰里,点在他的桌案上,他抬头问我这个的气味怎么同往日的不太一样,我一脸认真严肃地告诉他,这香被囤在库房里受了潮,想着他向来注重节俭,大约不会在意这个,便拿来用了。他没再多问,低头继续看折子,只是不多会他便困倦了,伏在我的膝头小睡。
沈翊告诉我,杨墨祁初登皇位,彼时根基实力都与杨墨礼不相上下。
那些年,杨墨礼在战场上搏杀得回来的威名,渐渐赢得更多民心和朝臣的青睐,然而这些并不足以满足杨墨礼的野心,他开始暗自圈养军队,同时又命杨墨祁身边的人给他下毒。
那个毒日复一日地下在他的饭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