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哄地散开,绝望兜头而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自救,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相信我。「原来真是两口子……」「我就说,人家谁把结婚证带身上,得亏有个照片,要不又是咱多管闲事。」「这女的真有精神病吧,怎么还不记得自己结婚了呢?」「拍短视频的吧?真是浪费别人时间。」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人群哄地散开,绝望兜头而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自救,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相信我。
「原来真是两口子……」
「我就说,人家谁把结婚证带身上,得亏有个照片,要不又是咱多管闲事。」
「这女的真有精神病吧,怎么还不记得自己结婚了呢?」
「拍短视频的吧?真是浪费别人时间。」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还有几个人没走,还在我们旁边扎堆站着。也有几个人回身去了菜摊,目光却几乎一直瞟着这边的热闹。
但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知道马上就到上班时间和上学时间,到时候摊贩收摊,这里的年轻人基本都会赶时间离开,老年人也会回家送孩子,要真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真完了。
我必须用什么办法留在这,绝不能就这样被他们带走。
他们人多又有车,我一个人的体力根本拼不过,所以不能尽力摆脱他们后逃跑。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有什么可以牵制他们,同时有人报警,我们就在众目睽睽下等警察到场。
身体一点点被拽着接近路边,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拼命挣扎,只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留在原地凑热闹的那四个人。
「等会儿啊小伙子——」一个大妈估计被我看得良心不忍,还是出口拦下了我们。
抓我的男人不耐地偏头,我猝然冲他扬起手里一直紧攥着的寻人启事,那一沓纸险些划进眼睛,趁着他后躲,我用力踹向他腿间,手腕拼命一挣!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变故,我狠狠推了泼辣女人一把,飞快地向后跑。
他们要抓我上的那辆车后面,还有一辆 SUV。
我无暇顾及身后,只抓出包里的剪刀扑到车前,发狠地砸 SUV 主驾驶那侧的前风挡!
剪刀是钝剪刀,伤不了人,但能撞裂风挡玻璃。我被人贩子团伙扯开的时候,刚绕到主驾驶侧,砸了一半的左视镜。
「上次打人这次砸车,你又要我哥赔多少!」泼辣女人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头偏到一旁,一侧耳朵霎时蒙蒙的。
「别打你嫂子!云云——」
两人演戏我听得不十分真切,我只知道这样做,一定能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车主从马路对面大声喊骂着跑来,我却看到了希望,拼命在心里祈求他纠缠起来,最好报警。
「你有病吧!你凭什么砸我车!」
「不好意思大哥,我嫂子精神不好,我给你赔偿。」年轻男人难得有点慌,赶紧上前安抚车主。
「风挡和左视镜都砸坏了,你以为赔偿就能了了?我现在就报警,我让你们吃牢饭!」
车主和年轻男人还在吵闹,有几个看热闹的人看见这边有新情况又折回来,一个看着像大学生的男孩也跑过来凑过头去,应该是在和周围人打听情况,片刻就义愤填膺地拨号。
「这种事当然要报警啊!你们在这看热闹怎么不知道报警?哪怕有一点是人贩子的可能性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啊!」
终于有人肯帮我报警了!
男孩动作很快,车主还在叫嚷,他已经打开免提,在对面的询问下清晰地说出了情况和地址。
我总算看到一丝光亮。
边上的人们有几个看见我砸车,开始怀疑人贩子的,听到大学生报了警,也就放下心地离开了。
摊贩早走得七七八八,买菜的人和看热闹的也散得差不多,整条街上已经没几个人。虽然听到警察说十五分钟就到,但看着逐渐空荡的市场,我还是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求求你留在这,警察来了再走行不行?」我痛苦哀求,生怕他们报完警就走。
自称是丈夫的男人还是不肯放开我,他和泼辣女人以我精神病发作为由,死死地控制住我。那个大学生想上前一步拽我,就被他们蛮横地拦着,还用「不检点」「想乱搞」为由羞辱他和我,大学生脸皮薄,只得退回去,紧捏着手机看向路口。
「姑娘别怕,阿姨也在这陪你,」刚刚叫住人贩子的大妈也拿出了手机,「姑娘,我再给你报一遍警!老头子,菜给你,你回去送贝贝上学,我今天非要看看,宁肯砸车都不跟他走,他到底是不是黑心肝的人贩子!」
车主、大学生和大妈都报了警,就算是真的家人也不敢在警察来之前强行拉我上车,我虽然还是被人贩子死死控制,身上、脸上都疼得要命,却终于能稍稍安心。
「来姑娘,你听听。」大妈拿着手机靠近我,「瞪什么眼睛,你俩非说这是自己家人不放手,我让她听听电话总行吧?我一个老太太,不可能当着你们的面把她抢走吧?」
两个控制我的人没了话,瞪着眼看我低头靠近听筒。
大妈一手拿着手机,伸着另一只胳膊拢我,手机里电话忙音不止。
我忽然觉得不对,还没等大喊出声,身上就一阵刺痛。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意识拼命挣扎,身体却缓缓倒向自称是丈夫的男人,靠在了他怀里。
「你这小姑娘不是耍我呢吗!」大妈声音洪亮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啊,我好心好意救你帮你报警,临了临了你说你俩是两口子!」
男人装着一副柔和稳重好丈夫的样子,半拽半揽地把我带到了车边,大妈一步一步跟紧,牢牢地挡在我身前,阻隔了所有人看我的视线。
我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们用看上去是我自己走的样子挪动我,心里又恨又悔,明明怨毒地瞪着大妈,眼皮却一点一点下遮。
「还烦上我了?你让我报警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烦?」大妈说得更来劲了,「现在跟你男人黏黏糊糊地要上车,干缺德事骗我们的时候寻思什么了!」
我被横放在车座上,人贩子团伙的人迅速上车归位,油门和车门同时作响。
远处零星几个看热闹的骂出了声,大概都是嫌我骗人同情耽误时间,还有人连着前几天「说人贩子,吵架报警发现是两口子」那件事一起骂在我头上,没有人看到,我动弹不得,眼里恨意滔天,却只能看着车门一点点闭合。
热浪一寸寸被隔绝,冷气啃噬肺腑,最后一丝日光里,我只绝望地留下一滴泪。
应该很快,我就会像砸在地面那滴泪一样,无声无息地蒸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