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大概是因为寒假那件事被我妈闹大了,又或者是距离高考没多久了。总之,班上的同学没有再针对我。但季渊的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很多时候,我做着题,不经意抬起头,就发现他正转过头,看着我的方向,眼神幽深似海,情绪万分复杂。羞恼,痛苦,甚至一丝自我厌弃。我大概能猜到,在引我上钩的过程里,季渊可能多多少少,动了一些真心。...
开学后,大概是因为寒假那件事被我妈闹大了,又或者是距离高考没多久了。
总之,班上的同学没有再针对我。
但季渊的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
很多时候,我做着题,不经意抬起头,就发现他正转过头,看着我的方向,眼神幽深似海,情绪万分复杂。
羞恼,痛苦,甚至一丝自我厌弃。
我大概能猜到,在引我上钩的过程里,季渊可能多多少少,动了一些真心。
所以他一边做着自以为的正义之举,一边又为自己喜欢上我这个恶人而懊恼。
我握紧手里的笔,低头笑了笑。
着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那天早读课,忽然有几个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青年男女走进了教室。
他们站在讲台上问:「宋妍同学,宋妍同学在哪里?」
班主任眉头一皱,就要把人赶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这是高三教室,学生们都在学习,请你们立刻出去!」
为首的女生扶着讲桌:「我们是记者,在做一档关于校园霸凌的节目策划。收到宋妍同学的邀请,说她有一段关于校园霸凌的经历,希望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分享出来。」
「本次采访完全正规,是经过教育局许可的。」
我起身,走到讲台上。
班主任低声喝斥:「下去!」
我置若罔闻,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打开了那段录音。
「你明明知道,那天我只是路过湖边,江珂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却还是帮着她作伪证,说是我推她下水,现在你来跟我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孟清华痛苦的声音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宋妍。你知道的,江珂家里有钱有势,她说她爸爸是个很严厉的人,如果知道她因为早恋跳湖,我和她都死定了,不管我考得多好,未来的前途都会毁于一旦。」
「那我的未来呢?我的未来就不重要了,是吗?」
「……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他们给我凳子涂胶水的时候你不在,在我身上倒蜘蛛的时候你不在,冲着我的脸撒尿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又能补偿什么?」
投影幕布被放下来,那段画面模糊的视频实际上还不到一分钟。
却把那天黄昏时分,体育器材室内针对我的暴行,和我狼狈不堪的脸,都拍得很明白。
那间体育器材室内,有一个摄像头。
在学校删除之前,孟清华想办法拿到了这段录像。
包括这次的记者,如果不是他在北京,通过大学同学的人脉找到电视台的网宣部,我也没办法联系到他们。
这是我要求孟清华做到的,赎罪的方式。
我当然知道,这画面里的自己有多难看、多屈辱,做人的自尊、每一寸骨骼都被踩碎,碾在地上。
放出来的那一刻,我好像又被拖回了那时的痛苦和绝望中去。
那天下午,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可我只能这样。
我别无他法。
杀敌一千,自损三千也没关系。
把我的伤疤撕开,血淋淋地展露在世人面前也没关系。
都没关系。
一切的一切,总要有个了结。
不止是季渊,每一个参与过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台下的鸦雀无声里,季渊豁然站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当一个人自以为正义的行径被揭穿,其实是另一种暴行时,他会做些什么?
我撑着讲桌,冲摄影机镜头微微一笑:「类似这个视频里的事情,在这间教室里,也有人对我做过。当然,和这些人一样,做这一切时,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那么,做这些的,是哪一个人,还是……每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