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进了手术室，医生却索要3000元“专家费”

不给不做手术？

卫健委回应

医生索要“专家费”这个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该事件带来的深刻讨论远没有结束，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指导。

先来回顾一下事件。

10月10日，四川广元一名网友发视频爆料称：我母亲在广元市中医院做手术时，该院心血管内科的安医生向家属索要了3000元现金红包，不给就不做手术。

据爆料人徐先生描述，9月3日凌晨，其母亲出现呕吐、肚子疼等症状，随后紧急送往广元市中医院急诊科，诊断为因感染出现严重脱水，当即住院治疗。治疗9天后，医院通知可办理出院手续，在其准备办理出院时，患者出现心跳加速的症状，医生表示心脏有问题，必须立即手术。

徐先生说道：“事发太突然，我和家人来不及询问究竟是什么病，母亲已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前，我和父亲被叫到一间医生办公室，安医生要求我们准备3000元现金，是额外的，我要求手机转账，安医生说必须是现金，不能转账。”

为确保手术顺利，徐先生的父亲随后给了安医生3000元现金。爆料的视频清晰记录了安医生收取现金和清点现金的全过程，在确认是3000元后，装进了白大褂口袋。收取现金后，患者手术顺利进行，术后3天出院。

9月18日，徐先生给母亲办了出院手续，事后越想越气。他说道：“我就不明白，这3000元是什么费用？当时医生也没有告知我们，电子票据上显示，母亲住院费用合计80596元，3000元没有列入其中。”

10月10日上午，为了搞清楚3000元的用途，徐先生拨打了安医生的电话。安医生在电话中称，徐母住院时心脏不好，在病情稳定后需要做心脏射频消融术，收取的3000元是专家费，不是红包。随后安医生在电话中骂徐先生“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是有神经病吧”。

在这次通话不久，一名自称广元市中医院领导的男子给徐先生打电话称，医院会处理此事，也会给他一个答复。

下午，该医院工作人员向徐先生提出，“可以退还3000元，但删掉视频。”徐先生未答应。

舆论发酵后，广元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工作人员进行了回应，表示会向广元市中医院核实此事，并详细调查事情缘由，如果属实，会对医生进行相应处理。

据了解，广元市中医院是广元市唯一集医疗、教学、科研于一体的国家三级甲等中医医院，涉事的心血管内科安医生为副主任医师，2020年驰援湖北武汉为抗疫做出过贡献。

这3000元到底是不是飞刀费？

如果是合乎规定的飞刀费，不应被指责

卫健局曾认定收取飞刀费无过错！

这一事件引发了极其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人们首先困惑的就是医生为什么会要这3000元专家费？专家费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把钱给谁？

四川广元当地一名网友表示：“大家不要再多想了，我清楚得很，所谓的专家费就是飞刀费，钱是给请来的专家的。如果是大城市很好的专家请过来做手术，那3000元真的很便宜了，飞刀也是被允许的。如果没有请大医院的专家，那就不能收飞刀费。现在要查的是，给这个患者做手术的专家到底是不是请来的！”

成都一名自媒体大咖直言不讳地说道：“人心难测呀！所谓的红包，就是外请专家的费用，这个费用，大夫肯定和患者家属提前沟通过，具体要多少钱也都讲明白了。这名患者家属当时肯定已经答应了，所以不存在什么‘母亲躺手术室，医生逼要专家费，不给不做手术’的情况。”

“人心险恶呀，既要享受专家手术，又不想出钱。你要是不愿意让专家做手术，就别答应，把机会让给其他人，或者你觉得贵，可以出院去上级医院自己住院。但是，你既然答应了，专家都来了，又搞这一套！你一人耍赖，恐怕要断了以后这个医院外请专家的路，受害的是整个广元的群众！”

江苏一名网友则表示：“我们现在需要医院明确告诉我们这3000元是不是飞刀费！如果是飞刀费，那就没问题，并且我们还会帮着医院谴责这名不诚实、想占便宜的患者家属，并勒令他向医院、向安医生赔礼道歉，并恳请某音等平台封掉这个家属的账号，因为他涉嫌造谣诋毁。因为飞刀很常见，在飞刀之前，医患双方都是知情并同意的，在小医院看病，我们巴不得大专家过来给我们做手术呢。如果这不是飞刀费，医院没有请外来的专家过来，当事医生竟然众目睽睽之下索要现金红包，那这就是犯罪、违反医德医风，就请卫健部门狠狠地、顶格处罚这名医生！”

这件事的逻辑一下子清晰了，正如江苏这名网友所说的，这3000元到底是不是飞刀费？如果是飞刀费，在双方知情同意、合乎规定的情况下，这名网友做出此种姿态，是不诚实、不守信、破坏规则的行为，理应向当事医生和医院道歉，并受到网友谴责！如果这3000元不是飞刀费，而是实打实的、见不得光的、没有任何依据的红包，又或者患者事先对飞刀并不知情，医生没有解释，单方面开展飞刀，那医生就应该受到最严格的惩处。

事实上，涉及到飞刀，只要合乎规定，我们一般都是支持的。

2024年01月17日，郑州疾控中心就发表了一篇题为《飞刀手术缘何屡被投诉？如何破解飞刀难题？》，其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郑州疾控中心表示，此前报道，河北李先生投诉某县级医院，称“其母亲因子宫脱垂住院，手术麻醉后，医生要求其现金支付13000元专家费。”

医院回应表示：这次手术是外聘专家(即“飞刀”医生）进行的，收费合规，并且明确告知该费用是直接以现金的方式给专家，不能报销，不通过医院，患方表示同意。

随后，当地卫健局调查后认定：医院不存在过错行为，合法合规！

在评论医生“飞刀”时，郑州疾控中心就在文中表示：“目前，社会和医疗界大多认为医生飞刀现象是患者、医院、医生三方共赢的局面，但这个看似一举三得的方案，却屡屡成为医患矛盾的催化剂和医疗事故的导火索。如何破解这一难题？依法执业是关键！”

近3成医生飞刀过，

说不清的飞刀，未来我们该如何面对？

飞刀，离我们医生太近了，凡是大三甲的专家，都可能接触过飞刀。

在一项针对3000多名医生参与的调查中，55％的医生称所在医院的医生飞刀现象普遍，近三成医生表示自己曾经飞刀过。

其实，医生“飞刀”的情况建国以来发生过多次变化。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尚未实施之前，代表医生职业身份的只有职称和医师资格证，没有执业证，更没有对执业地点的限制。也就是说，医生在哪里都可以执业，那是医生们“飞刀走穴”最自由的时期。

1999年，情况变了，新施行的《执业医师法》确立了我国医师的注册制度，它将医生与公立医院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医生只有通过国家统一考试，才能获取执业资格，无法自由选择行医的机构，只能在一家医疗机构注册，否则就是非法行医。

在《执业医师法》出台前，医院对待医生外出飞刀的态度，总体以支持为主。《执业医师法》出台后，“飞刀走穴”正式成为了非法执业行为，院长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般都不支持。

这是因为《执业医师法》规定，医师必须在注册的执业地点执业，医生若去其它医院会诊、做手术，必须要拿到会诊单。如果医生私自“飞刀走穴”，不出现意外倒还好，一旦产生医疗责任，则由医师所在的医院承担，于是院长们变得非常谨慎。

随着中国加入WTO，经济飞速发展，不同地区的医疗资源也出现了不平衡，民众开始极度渴望大医院的专家飞刀进入小医院，呼声很高。

于是，情况又变了。2009年，新一轮医改正式启动，医改方案中，探索“注册医师多点执业”在社会各界引起广泛关注。这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医师“多点执业”政策一度被不少人认为是“飞刀走穴”问题的解决方案。

2017年，《医师执业注册管理办法》出台，其中规定，医生在其他医疗机构执业，只需备案即可，再也不需要获得原单位的批准。此后，卫健委又多次发文支持“多点执业”，鼓励“医生兼职”。

到2019年，全国范围内注册多点执业的医师为11万，医生飞刀也越来越普遍，越来越阳光化，各级行政管理机构正试图将“飞刀走穴”纳入行政管理体制。

尽管飞刀已经很普遍，社会和民众需要飞刀，也接纳了医生飞刀，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官方文件能明确表示“飞刀”这种行为是合规的还是不合规的，它有点说不清。

现如今，在大医院一床难求、名医一号难得的情况下，飞刀是普通人接触到顶级专家最简单的方式。

对于患者来说，不用人生路不熟地跑到外地排队等病床，不用抢号、挂号、重复检查，更重要的是，患者在自家门口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实在省钱、省心、省力；对于医生来说，飞刀去外地，既治了病、救了人，又在经济上获得了一定报酬，只要精力和时间允许，这完全就是一种兼职，可以尝试；对于医院来说，专家过来手术，既提高了技术和水平，收获了患者满意度，拓展了品牌和影响力，又完成了“大病不出县”的分级诊疗任务，何乐而不为呢？对于医保来说，因专家高质量的手术减少了患者并发症，提高了治疗效果，总体上减少了病人医疗费用报销的支出，也最终获益。

可以说，飞刀是一件多方获益的好事，但由于需要患者额外出钱，不能报销，总让患者觉得这是“红包”、是医生的“灰色收入”。

其实，医生飞刀是实实在在的兼职，医患双方互相知情，心甘情愿为之买单，飞刀费本质上是非常阳光的。

总之，飞刀现象是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产物，需要在法治的轨道上规范运行。只有为飞刀正名，使飞刀阳光化，摆脱污名化，飞刀如今面临的困境才能减少，优质的医疗资源才能共享，各方人士才能共赢。

撰文 | 阿拉斯加宝

编辑 | 阿拉斯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