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4年，传教士来到齐特卡拉的部落时，她才8岁。传教士对她承诺，如果跟他们离开南达科他州杨克顿印第安保留地，到印度安那州的瓦巴什，齐特卡拉就能够接受教育，还能够冒险，最终过上舒适的生活。

齐特卡拉天真地同意了。直到她抵达寄宿学校，那个夺走她传统服饰的老师想要剪掉她的长发时，她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对于8岁的印第安小女孩来说，长长的黑色秀发是她的骄傲，如果剪掉头发，那通常是战俘的待遇，那是一种耻辱。

于是齐特卡拉偷偷溜走了，但没过多久还是被学校老师发现了，于是她被拖到了另一个房间，五花大绑。齐特卡拉开始嚎啕大哭，挣扎，直到她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剪刀抵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听到了咔嚓一声！齐特卡拉突然就丢了自己的灵魂。。。

在寄宿学校的日子，齐特卡拉不再是齐特卡拉，而成为了被传教士命名的格特鲁德（Getrude）。而她只是19世纪和20世纪，美国就读于寄宿学校的几十万原住民学生之一。

前不久小王采访了加拿大的原住民，也是臭名昭著的加拿大教会寄宿学校的幸存者，揭开了一段加拿大最黑暗，最难以启齿的历史。虐童、性侵、谋杀，所有泯灭人性的词语都出现在了这段历史中。

当历史慢慢被挖掘，被还原，更可怕的真相还在前面，等待着人们去发现。今天要讲述的是比加拿大原住民被“种族灭绝”规模更大的惨案：美国原住民儿童的悲剧。

第一所美国原住民学校

1600年代白人定居者抵达美洲前，这里是原住民居住了几千年的土地。1620年五月花号抵达普利茅斯时，船上的清教徒饥寒交迫，不少人染病身亡。在原住民的帮助下，这些新移民学会了狩猎、种玉米、南瓜。这也是美国“感恩节”的来源。

但天真的印第安人哪里能料到，1830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印第安人迁移法》，这项法律允许联邦政府用美国西部土地交换东部印第安人部落。尽管与土著部落达成了350多项条约，但是美国人根本没有兑现承诺，不仅没有允许原住民在西部建立永久家园，还把他们赶到政府制定的保留地。

刚开始，传教士在新的印第安人保留地附近设立学校。但是随着19世纪中叶，大量新移民涌入美国西部，强制同化印第安人成为了美国联邦的优先事项。政府开始投资教会学校。

印第安人的学校最初是允许走读的。但是很快，政府发现走读的效果不好，同化进程被放缓。于是他们决定让印第安儿童上寄宿学校。

美国陆军上将普拉特（Richard HenryPratt）在佛罗里达州马里恩堡负责监督一群原住民教育。普拉特信奉的是“杀死印第安，拯救一个人”。他相信如果印第安儿童能够离开他们的土著文化，置身于盎格鲁语境，那么一代人都可以被同化。

于是普拉特说服联邦政府，投资了一项昂贵的实验：美国第一所原住民寄宿学校“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Carlisle Indian Industrial School）。

1879年，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在宾夕法尼亚州成立。

前30年，12000名印第安人儿童在这里“上学”

1891年，美国通过了一项法律，强制要求印第安儿童上寄宿学校。学校禁止印第安人使用母语，迫使他们同化白人文化。300多个“卡莱尔印第安学校”在全美遍地开花。

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不仅成为全美印第安人寄宿学校的典范，还影响到了加拿大。1879年，加拿大政府派律师戴文（Nicholas Flood Davin）前往美国考察，当时戴文就参观了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和其他机构，回去之后他就强烈建议加拿大政府尽快修建自己的寄宿学校系统。

以同化之名

越来越多的联邦寄宿学校在白人社区成立，原住民儿童被赋予白人的名字，母语和文化习俗被禁止。他们接受的教育包括语言、家政、农业等等。学生们在不上课的时候需要在学校干活，保持学校的自给自足。

对于原住民儿童，学校并不是知识的摇篮和梦想的起点，而是羞辱、虐待、迫害。由于卫生条件差，以及过度拥挤，结核病、流感和天花在学校蔓延，而身体虚弱的学生就会被淘汰。

《国家地理杂志》在报道中写道：“学校有自己的墓地，学生们经常为同学建造棺材。”而身体好的孩子有两种选择：逃跑或者自杀。由于逃跑在寄宿学校非常普遍，学校甚至为逮捕他们提供悬赏。

然后美国政府认为，这样缺乏人性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同化教育，因此在1891年通过联邦法律，强制原住民儿童上寄宿学校。当时美国联邦有一个印第安人事务局，负责分配食物、土地，以及与印第安人部落签订条约，如果有家庭拒绝送孩子去上学，就会被扣留食物和其它用品。联邦政府甚至会派人强行去把孩子带走。1927年美国国会听证会上，一位原住民控诉这样的行为是“绑架文明”！

谁的父母人心不是肉长的？原住民父母当然心疼。1894年，亚利桑那州的一群原住民男子拒绝将他们的孩子送去寄宿学校。结果就是，其中19人被关押到距离他们家乡一千英里外的加州恶魔岛，监禁一年。

关闭寄宿学校的抗争

20世纪初，美国对原住民寄宿学校的热情开始减弱，让学校陷入经营困境。1928年美国政府委托调查人员撰写了一份《梅利亚姆报告》，对原住民的生存情况进行全面更新。这份报告的作者批评原住民寄宿学校不断恶化的条件。还提到学生经常被迫从事繁重体力劳动，而学习全靠死记硬背。这些学生僵化、饥饿、士气低落、还会遭到严厉的体罚。

这份报告的出台，直接让联邦政府开始紧急拨款，改善寄宿学校的温饱状况，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寄宿学校制度。

而长此以往，原住民儿童被迫遭到同化后，他们的母语开始消失，传统文化开始丧失。然后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伤害是产生了“自我憎恨”。

一家原住民非营利机构在2003年的一份报告中写道，原住民社区的暴力行为比白人社区还要多，很多人的暴力行为要追溯到在儿童时期遭受的虐待和创伤。

美国的原住民一直没有停止为关闭寄宿学校进行的斗争。“自决教育”（Self-determined education）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发展起来的运动。1975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印第安人自决教育援助法案》，授予原住民部落承担联邦政府管理计划责任的能力。

这项法案成为大批寄宿学校的丧钟。但是即使到今天，美国印第安人教育署仍然在俄克拉荷马州、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州和南达科他州直接运营着四所原住民寄宿学校。而在全美，直到2021年，联邦政府资助的原住民寄宿学校有15所，走读和寄宿学校共73所。不过如今的原住民寄宿学校已经是由原住民自行管理。

20世纪末，美国联邦政府开始意识到原住民寄宿学校做的孽。2009年，国会通过了一项道歉联合决议，道歉内容包括对“强制原住民儿童离开家人被迫上寄宿学校，原住民习俗和语言被贬低和禁止”。但是对于印第安人来说，国会的这项决议缺乏诚意。

2016年，美国陆军开始将埋在卡莱尔印第安学校的一些尸体遗骸运回到原住民部落。这是迄今，美国做的唯一一项归还遗体的努力。

在长达一个世纪的黑暗历史中，被送到原住民寄宿学校儿童的数量尚不清楚。但随着加拿大不断有原住民儿童无名墓被挖掘出来，美国首位原住民内政部长哈兰德宣布对原住民寄宿学校进行调查。这项调查包括对已知和可疑的墓地进行调查。

美国原住民寄宿学校联盟在一份新闻稿中写道：现在是真相出炉和治愈的时候了。但是美国的印第安人也很清楚，即使报告揭开这段寄宿学校的黑暗历史，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善几代印第安人受到的迫害、歧视、心灵创伤、甚至是种族灭绝。
撰文：冰汝看美国（微信订阅号：BingRuSeeAme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