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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皖脸颊微热，“我还没对象呢。”
江海霞笑着说：“不急，咱姑娘这么好，对象有的是，妈肯定要给你找个好的，唉，闺女，你自己就没碰到过中意的，回城知青合适也不错啊。”
陆皖摇头。
江海霞又操心说：“以前是担心你回不来，不准你在乡下找对象，这果不然，已婚知青不能回城，可是硬性政策。不过现在你可以找了，遇到合适的，就带回来见见。我和你爸要求不高，找个对你好的人，心疼你的男人，比什么都强。”
陆皖无奈笑着说：“知道了，妈。”
里屋很宽敞，烧了土炕，光线也好，炕上立着五斗柜，墙角还有崭新的穿衣镜柜子和梳妆台，一看就是爸妈新添置的。
江海霞又说：“你爸担心你回来，衣服没地方放，这柜子新做的，还带穿衣镜，湘灵和湘玉屋里没镜子，天天跑过来照镜子，柜子里床单被套都是新的，这梳妆台也是新做的，你看还要添置什么，都给妈讲。”
陆皖内心感动，“谢谢妈。”
江海霞想到这十年闺女在乡下过苦日子，就觉得难受，想尽办法想要弥补。
“闺女，辛苦你了。”
陆皖摇头，莞尔一笑，“妈，当初是我想要下乡，我不后悔。”
宋湘玉拿进屋一套新缝制的棉衣裤，江海霞又从柜子里取出来一件棉大衣，“厂里每季都发工作服，冬天发了这件棉大衣，我说留给你穿，你快试试。”
陆皖把衣服脱了，穿上新的棉衣棉裤，还有棉大衣，果然新棉花就是暖和，浑身暖洋洋的。
江海霞笑着说：“还挺合适。”
宋湘玉也说好看，又被江海霞使唤去厨房端饭菜了。
陆皖站在镜子前，看着穿着棉大衣的模样，很久没照过镜子了，原来这十年她变化这么大了，神情莫名有些恍惚。
江海霞铺好了床铺，又说：“衣服等会儿收拾，先吃饭，饿了吧，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啊，红烧肉！”陆皖开心得像个孩子，又跑到了厨房，弟弟妹妹都在等着了，一块端菜上桌。
“大姐，你回来咱家饭菜就丰盛了，妈有半年没烧红烧肉了。”宋援朝憨笑说。
江海霞笑着给大闺女夹了块肉，又不分彼此地给三个小的也夹了一块肉，“好，妈亏待你了，今天多吃几块啊。”
“妈，你快吃，别管他。”宋湘灵说。
宋援朝又憨笑：“妈，你烧的肉太香了，比饭店大厨烧的还好吃。”
江海霞烧的红烧肉色泽漂亮，肥而不腻，对这个年代一年半载吃不到几回肉的孩子来说，馋得口水可以流三尺。
江海霞笑说：“好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宋湘玉忽然问：“大姐，那你回来，你想要做什么工作了吗？”
宋远山蹙眉，“这不是你一个孩子操心的事，吃你的饭。”
宋湘玉努嘴，“哦。”
陆皖笑了笑，“明天拿返城手续找知青办报道，先把户口办下来，工作也只能等通知。”
宋远山又说：“老大刚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让你妈给你熬点有营养的猪蹄汤，把身体养得白白胖胖的，我闺女以前多圆润，现在瘦得像张纸。”
“爸，我不瘦，只是黑了点。”陆皖无奈笑着说。
这些年父母也在寄钱，没粮票了兑了粮票寄给她，倒也没饿过肚子，就是乡下气候，冬天太冷，夏天太热，上课也有劳动课和农活，所以晒黑了，皮肤糙了，涂雪花膏也恢复不到十四五岁那么好的皮肤了。
江海霞也说：“行，现在就是要把大闺女身体养好，我明儿一早就去菜市场买菜。”
陆皖又说：“妈，你明天要上班，我去买吧，反正我在家也没事。”
江海霞点头：“那行，晚上妈把钱给你。”
江海霞和宋远山是双职工，江海霞在煤厂烧锅炉，高温作业，工资自然不低，二级工每月级别工资加上夜班奖励，还有烧锅炉的补助，超过四十块钱。
宋远山是矿工，每天拿2块3毛8分4厘，需要下井作业，早中晚三班倒，半个月轮换，在井下一待就是八个小时，不能随时上来，吃的都要带下去，虽说工资高，但高风险工作。
因为父母工作艰苦，挣钱来之不易，宋家四姐弟也不敢乱花钱，都养成了攒钱的习惯。
吃了饭，姐弟几个洗了碗筷，江海霞又把衣服拿出来，带孩子们去澡堂子洗个热水澡，尤其是陆皖，肯定要给她搓一身泥。
宋湘灵噗嗤一笑，抱着陆皖臂弯，“大姐，你还记得不，你上次回来，咱去澡堂子，给你搓了一身泥丸。”
陆皖微囧：“这么丢人的事，你就别说了。”
江海霞瞥了二闺女一眼：“你姐下乡的地方条件艰苦，没地方洗澡，你以为都像咱城里有澡堂子啊。”
乡下冬天主要是没取暖，怕冻感冒了，没条件经常洗，而且她住的地方，也没洗澡的房间，只能自己提个木桶，在房间洗。
毕竟不是澡堂子，也洗不利索。
周日这天职工放假，澡堂子人满为患，江海霞带着三个闺女，还排了老长队伍才进去。
堂子里热气腾腾，洗个热水澡，浑身都舒畅。
江海霞给大闺女搓澡，忽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江海霞。”

江海霞转头，惊喜道：“唐海玲，你怎么回来了，没跟你男人在部队过年啊。”
唐海玲笑说：“我带闺女儿子回来探亲啊。”又看着陆皖笑说，“那是湘君吧。”
江海霞点头，“是啊，我大闺女回来了。”
唐海玲笑着说：“恭喜啊，可总算回来了，你这心也踏实了，不操心了吧。”
江海霞笑着点头。
唐海玲又拉着江海霞到了角落，悄悄咪咪地说：“你闺女还没对象吧？”
江海霞摇头，“没有，下乡的时候，我们不准她搞对象。”
唐海玲眼睛一亮，“正好，我这里有个好人户，你要不要让湘君认识一下？”
江海霞听唐海玲这么说，也来了兴趣，毕竟唐海玲是军官太太，有身份地位的人，介绍的也是品质好的，随即笑说：“这要看湘君的意思。不过这孩子是什么情况？是你男人部队的？”
唐海玲看了眼周围，低声笑说：“这也是赶巧。这孩子是军人干部家庭，父亲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革命老将，不过这孩子自己也优秀，现跟我爱人在同一个海岛服役，还是个营长。”
江海霞又寻思说：“军人家庭，这条件好啊，多大了还没成家？”
唐海玲笑说：“比湘君大两岁。家里还有个姐姐，也是军校毕业，留在军区总医院，好像是妇产科医师。”
“这一家儿女，个个人中龙凤，家庭条件确实很好。”江海霞又蹙眉说：“不过这太远了，我闺女刚回家，这要是成了，不得像你一样，去那个什么海岛随军，又是一年半载见不到面，这不行，我不答应。”
唐海玲又说：“我可给你说，这小同志相当优秀，人品好，工作好，家庭好，相当有上进心，很快就要提干当团长了，这么好的女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难不成把闺女绑在身边一辈子。”
江海霞点头，“你唐海玲的眼光我相信，这小同志一定是相当优秀，就是不知道湘君中意不。”
唐海玲说：“这小同志正好回家探亲，要不你们两家人商量，哪天见一下？”
江海霞也说：“见就见，合适就让他们谈，不合适就算了。”
唐海玲忽然想起来：“我这里还有照片，是我爱人和战友的合照，里面就有这个小同志，我回家去给你找，你在家等着我啊。”
江海霞笑着点头：“成。”
唐海玲提着衣服篮子，笑着出去了。
宋湘灵这边，贼兮兮地凑近陆皖，“姐，你猜我听见什么，妈给你相亲了。”
陆皖也猜出来了，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又淡定地呼了口气。
江海霞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孩子们，洗干净了没有啊。”
宋湘灵说：“我和湘玉给大姐搓了两遍，可干净了。”
“妈，这么我和大姐，湘玉都是你生的，你给大姐生的这么白，身上皮肤跟剥壳鸡蛋似的滑溜溜，我们一个黑得像煤球，一个粗得长鸡皮。”
江海霞得意地笑说：“你大姐就是脸晒黑了，这身上皮肤还是好，不愧是我生出来的女儿。”
江海霞年轻时可是厂花，三个闺女都遗传上了，长得都靓，儿子反而像他爸。
“闺女，刚那唐海玲，你海玲婶子，给你介绍个相亲对象，过几天见一下。”江海霞又给陆皖说。
陆皖心跳忽然紧促地拨动了下，说不清内心茫然，还是忐忑，更多的是顺其自然，又淡然自若地点头：“好，妈，你们安排吧。”
回到家，唐海玲果然来了，还拿着照片。
宋远山和宋援朝已经看过了，看到她们回来，笑着递过来照片，被宋湘灵和宋湘玉抢了过去，
宋湘灵问：“海玲婶子，哪个是姐夫啊？”
江海霞训斥一声：“还没成事呢，叫什么姐夫，没一点规矩。”
宋湘灵吐了吐舌头。
唐海玲笑说：“中间那个。”
两姑娘一个劲儿地激动尖叫，又把照片递给陆皖。
“大姐，你瞧，姐夫可是最俊的。”
照片递过来，陆皖还在宠溺笑着两个妹妹的调皮话，视线落在照片中间那人，熟悉的眉眼，刹那间让她心跳好似卡到了嗓子眼，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他？
火车上那个叫秦稷的军官。
心跳忽然紊乱得厉害，在胸腔迅疾地搏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把照片递给母亲看。
江海霞看了眼，点头称赞：“嗯，这孩子长得还挺俊，剑眉星目，英气勃发，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看着也挺高，个子有多高？”
唐海玲说：“个头高，一米八的样子。”
江海霞满意地点头，“这个头，跟我闺女站一起，还挺搭。”
唐海玲笑说：“我看不仅个头搭，这脸长得也跟你闺女像一家人。”
宋援朝担心地说：“大姐，你不会要嫁人了吧，刚回来还没陪我玩够呢。”
江海霞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这傻小子。”
唐海玲笑着起身，“那行，就这样，我回去给老将军打个电话，商量哪天见一下。”
“海玲婶子慢走。”
“不送，就几步路。”
宋家人还是送到了门口，等唐海玲走了，笑着回屋，正好碰到骑着自行车回来的何柏泉。
这是陆皖回来，第一次看到何柏泉，他样子没从前精神了，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眼多了几分沧桑感。
年少时懵懂的喜欢，如今平静得惊不起任何波澜，只剩下尴尬。
注意到对方投来的视线，她微笑从容地低头错开。
何柏泉停下自行车，目光越过众人，贪婪地落在门口的女孩身上，眼里情绪复杂。
“柏泉哥，车借我骑会儿。”宋援朝一看到何柏泉推着自行车，两眼放光地跑上去。
“我也要骑。”
“我也要。”
宋湘灵和宋湘玉也兴奋地凑上去。
何柏泉迅速收回目光，又笑着从车上下来，把自行车交给他们，温声叮嘱。
“小心点，天寒地冻的，别摔了。”
宋援朝抓着龙头，跨过自行车，就在巷子里骑了起来。
宋湘灵和宋湘玉抢着坐后座，弄得巷子里鸡飞狗跳的。
“你们三个小心点，别给你们柏泉哥车坐坏了。”江海霞叮嘱。
“没事，江姨。”何柏泉温和一笑，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陆皖，又微笑着转头问：“江姨，刚才是海玲婶子过来了？”
江海霞笑眯眯地说：“哦，刚才唐海玲过来给湘君介绍个对象，是个军官，我和你宋叔都很满意，看哪天见一下。”
何柏泉脸上笑容一下子僵住，语气艰难地说：“湘君才刚回来，不用这么急着……”
江海霞笑容满脸地打住他的话，又拉住自家闺女的手说：“这哪急了，这就叫缘分，我们湘君的缘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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