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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蓉扛不住他炙热的目光，别开眸子，道，“阿渡，我能不能……现在将表哥请进府来？”
“现在？”
“嗯……而且要悄无声息，不要让别人知道。”
“这倒不难，不过——”他大手扣着小姑娘后颈，定定的盯着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姜玉蓉舔了舔干燥的唇舌，没回避他的目光，“我说过，有一天，一定会告诉你所有一切关于我的事。”
至于他最后会怎么选……是他的事。
沈子扬唇角微勾，在她额上落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好。”
他大概猜到小姑娘要做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某人的参与，“要不要苏和？”
姜玉蓉不解，“苏和？”
沈子扬淡道，“嗯，他是浮云楼楼主。”
姜玉蓉一听，惊诧的瞪了瞪瞳孔，“是他？！”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天下情报组织之首，汇集全天下最详细最厉害的消息！
不管是东黎还是羌族，不管是高门大族还是市井小民，只要是浮云楼想得到的消息，就没有得不到的！
可堂堂浮云楼楼主，高深莫测，身份神秘，从不显露人前，怎么会是永安侯府最不起眼的苏和苏公子？！
而且还与世子关系这么好？！
姜玉蓉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沈子扬揉揉小姑娘发顶，“他来，也许会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罢，将她放下来，起身走到门外唤了怀安过来。
麒麟军不但是一支精悍的军队，更是一支全东黎最好的暗卫。

吩咐下去后，男人转过身来，便见他的小姑娘一口饭也没吃，穿着一双湿哒哒的绣鞋跑进了书房，没过一会儿便取了纸笔过来。

她在纸上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又写下，雪灾，地震，瘟疫，时间等词句。
沈子扬也没心情再吃饭，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她脚下湿漉漉的鞋子，又让银兰取了新鞋进来。
姜玉蓉还在认真梳理上辈子的事儿。
冷不丁感觉身子一轻，她整个人便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轻呼一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蓦的又提了提，小手顺势勾着男人的脖颈，耳尖飞快覆上一层绯红，“阿渡，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语气责怪，“鞋子湿了自己也不知道？”
这么不会照姜自己，之后他一去越阳几个月，她在府里怎么办？
姜玉蓉一愣，她的确忘了，见他与霍栖云两个在待雨亭相会，回来后心情低落，哪还有心思去换鞋。
沈子扬直接将她的鞋袜脱了，用掌心捂了捂她冰冰冷的玉足，“我不在府里后，会多留几个麒麟军的将士暗中守着长风阁，你要记得多与我写信。麒麟军有特殊的传递渠道，会在一天到三天左右将信送到我手里。府里有人欺负你，你便抬出我来，尤其是程氏，不管她找你什么麻烦，只管托病不见。”
男人殷殷说话，只恨不能拎着她的耳朵念叨。
“现在有没有暖和点儿？”
身为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东黎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冷酷男人，此刻却认真替她捂脚。
姜玉蓉心神微震，瞪圆了漆亮的眼珠子怔怔的盯着他。
沈子扬看着傻乎乎的小姑娘，轻笑一声，替她将绣鞋穿好。
姜玉蓉眸子里依旧带了些懵懂，她有点儿不理解，世子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情？
准确的说，她不是不理解世子，她是不理解这世上所有男人。
先不说世子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又或是宫里那位九五之尊，就说江隐这样一个寒门子弟，在他还没有考上榜眼之前，他母亲便已经暗中将江灵儿当做他的妾侍姨娘来培养。
江隐早就知道江灵儿不是他妹妹，所以后来，待他飞黄腾达之后，他很快便广纳美妾，抬江灵儿做了他的侧妻，甚至能一夜、御、三女……
男人为什么可以做到三妻四妾，能毫无芥蒂的和每个女子做那种事儿？
他们不需要爱意来维持这份风月吗？
如果不是她，换了别的女子嫁过来，世子也会这般对她吗？
姜玉蓉内心无声叹了口气，心知这便是世间男儿本性，能做到相敬如宾，互相信任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她虽没奢求什么，但仍旧觉得有些失落。
沈子扬不知小姑娘背后竟然敢这般想他，只见她傻乎乎的盯着自己看。
猫儿一般，越是这样纯净的眼神，越招人。
他看得心底发燥。
“阿玉蓉，别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了……”
他好笑的凑到她耳侧，薄唇抵着她柔嫩的耳垂，压低了嗓音，声音暧昧极了，“我怕会忍不住……”
姜玉蓉一阵脸热心乱，飞快回过神从他怀里跳出来，“不可以，我们要听鱼姑的！”
她现在腰还酸着呢。
沈子扬勾唇，将那股燥热逼回去，也不逼她，就立在她身侧，看她站在案前写字。
小姑娘花容月貌，身姿优美，一颦一笑便是一幅绝美画面。
他虽不知道她在写些什么，但她在写，他在看，这幅和谐美好的画面，便是古人所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罢。
他就这么认真看了一会儿。
门外传来怀安的敲门声。
“爷，叶大公子和苏公子到了。”
“好，让他们去书房。”
“是。”
姜玉蓉此时也正好梳理完雪灾这一个月的所有事件和时间线，笑着将纸张抱在怀里，“阿渡，我们过去吧。”
沈子扬面容淡淡，拢了她的小手在掌心，“嗯。”
夫妻两个手牵手来到书房。
看得叶轻迟和苏和两个连连啧啧啧。
沈子扬倒觉得没什么，老神在在的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就是姜玉蓉自己觉得脸有些发热。
苏和懒散的倚在扶手上，笑得揶揄，“大半夜的叫人把我们偷偷叫过来，阿渡，你莫不是为了秀恩爱给我们看的吧？做兄弟，可没有你这么做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和叶兄两人还是老光棍一个？我们可不像你们两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分都分不开，说出去，你丢不丢人呐，你可是堂堂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咱们东黎的都指挥使，掌管着数万禁军！”

第205章她是阿渡的救命恩人
叶轻迟嫌弃的看苏和一眼，自动离开他三寸些许。
他轻咳一声，俊秀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他与永安侯府这位浪荡低调的公子哥并不相熟，和自己这个厉害至极的妹夫，更是没有太多交集。
如此深夜。
一方长案，一壶热酒，四盏淡茶，三个不熟的人。
让他心底充满了疑惑。
“阿玉蓉，是你让我们来的？”
“嗯，表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我不会这么晚叫你过来。”
“也要瞒着母亲？”
“对，瞒着舅母，不但要瞒着她，还要瞒着汴京所有其他权贵。”
话说到这儿，叶轻迟与苏和都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苏和正经了脸色，皱了皱眉，看向沈子扬，“阿渡，到底怎么回事？”
沈子扬淡淡的挑着眉，双手抱在胸前，军人般挺拔的身姿，气势沉沉，“听阿玉蓉说。”
“噗。”
苏和噗嗤一笑。
他们兄弟论事，竟然要听一个小丫头的？
阿渡，没被这姓姜的丫头下蛊吧！
他眸子一转，只见坐在阿渡身旁的姜玉蓉，一身海天霞的锦衣长裙，脖颈上围了一圈白狐狸毛的脖领，发髻上插着丝绒绢花，点缀了两团柔软的白色狐狸毛。
阿渡依旧是玄墨色长袍，锦衣玉带，丰神如玉。
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冷酷如冰。
像极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依偎在一只凶狠的恶狼旁边，真是越看越有一种诡异的般配感。
“笑什么？”叶轻迟拧着眉头瞪苏和一眼，“认真听阿玉蓉说话。”
苏和被两个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嘴角抽了抽，“我没说不听啊，我就是感叹一下而已！你们两个瞪我做什么，我可没对你们的阿玉蓉怎么样。”
姜玉蓉听苏和说完，半点儿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她认真看着在场的三个男人，将所写的纸张铺展在长案上，“我现在要说的话，可能有些离奇，但你们一定要记住，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按照我的安排来行事。”
“你？”苏和笑道，“一个小丫头？”
倒也不是他看不起姜玉蓉，他就是觉得，堂堂世子爷和御史台最年轻的叶御史，能被一个小丫头安排来安排去，可真是新鲜奇闻。
姜玉蓉抿唇，料到苏和可能会不信她。
沈子扬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苏和瞬间闭嘴，举手投降，“行，谁让你是阿渡的小丫头呢，我认了。”
姜玉蓉侧眸看世子一眼，心里多了几丝暖意。
长风阁的书房一夜灯盏未灭。
直到天刚破晓，沈子扬才将趴在长案上累得睡过去的小姑娘抱起来。
苏和拢着大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阿渡，你当真相信姜玉蓉的话？”
“阿玉蓉的话怎么不能信？”沈子扬还没回答，叶轻迟率先冷道，“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苏和喃喃，“话是这么说，只是小姑娘一个梦而已，总觉得有些儿戏。”
沈子扬听两人争论了一会儿，眸光宠溺的看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淡淡道，“按她说的做。”
到底是在沙场上纵横的人，他这话一出，其他两人便没话说了。
得，纵容呗。
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真是恨不得把小娇妻宠上天去。
苏和靠在书房门框上，看着沈子扬小心翼翼的抱着姜玉蓉去了正房主屋，笑嘻嘻的看一眼立在旁侧的叶轻迟，“叶御史，你这个妹妹挺有手段的。”
经此一夜，叶轻迟对沈子扬这位妹夫好感倍增。
他睨苏和一眼，淡淡冷嘲，“男女相爱，与手段无关。”
苏和勾唇笑道，“好好好，我也不是诋毁你妹妹，只是感叹一声，阿渡这个人性子冷，除了老国公，他可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可见啊，他是真心爱了你这位小妹妹，姜玉蓉啊姜玉蓉，真够厉害的。”
没想到浮云楼楼主竟然是个碎嘴子，不过也是，不碎嘴，怎么打探消息？
叶轻迟淡挑眉梢，“那霍栖云呢？”
苏和嗤笑，“她啊，不过是当初幼时救了阿渡一命，阿渡感念她的救命之恩罢了。”
叶轻迟疑惑，“救命？”
堂堂国公府的小世子，谁敢害他？
到底是出身叶家清流世家的人，不懂他们这种家族的残忍争斗。
苏和嘴角微勾，眸子微眯，添了几分淡漠寒意，与叶轻迟一道越过长风阁高墙，不徐不疾的往外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当年的小少年，刚死了母亲，这后来的继母便迫不及待要杀人罢了，在豪门大族中，司空见惯了。”
阿渡这些事，没人敢提及，也鲜少有人知道。
霍栖云当初在长风阁的地板上发现发着高烧的阿渡时，是她给了阿渡求生的意志，若不然，现在只怕早没阿渡这个人了。
长街上，大雪飞扬。
叶轻迟认真听完，眉间多了几分肃然，却又多了几分疑惑，“你说世子发烧的那天，是不是天启三年冬？”
苏和略一迟疑，“正是。”
叶轻迟眉头皱了起来，“他是不是去过青云观，刚回来不久？”
苏和眸光轻拢，侧过头来看着身侧清俊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叶轻迟眸中暗流涌动，心里蓦的有了个大胆猜测，“天启三年冬，阿玉蓉的母亲，也便是我姑姑叶灼宁，和我母亲一道，带着阿玉蓉和我去青云观烧香祈福。阿玉蓉贪玩儿去了青云观后山，差点儿溺死在温泉里，当时是一个穿黑衣的小少年救了她，之后我姑姑和母亲原要答谢那位小少年，不过那少年的母亲却蛮不讲理的将那少年拉扯了回去，说是他谋害人性命，要他去他父亲面前认罚。”
“我姑姑见那小少年被打得可怜，便让人去解释了一番，又担心他湿漉漉的一身会着凉，便要给他送祛风寒的药。”
“可那贵夫人当时身份不明，又不听解释，姑姑只能作罢，慌乱之中，倒是阿玉蓉伶俐的将一个小药包塞进了那少年手心里。”
苏和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太妙，寒风拂过面颊，只觉心中寒意渗起。
“后来呢？”

第206章霍栖云没了？
叶轻迟幽幽道，“后来，阿玉蓉担心那少年生了病会跟她的小兔子一样死掉，所以央求我带她去看他。”
苏和震惊的睁大眼，“还有这一出？”
叶轻迟敛眉，“我今夜来长风阁，便忽然见这院中莫名有些熟悉。当年的事已经十多年过去了，时间久远，有些事我本来已经淡忘了。但瞧见那高墙下被人用石头堵住的狗洞时，我又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我还记得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那个时候我年纪也不大，比三四岁的阿玉蓉还是要ᵂᵂᶻᴸ厉害一些，便带她一路摸索到少年住的地方，找了个狗洞，把小丫头塞了进去。”
苏和：“……”
叶轻迟转过脸，郑重其事的看向苏和，“所以，你说的救命恩人，为何会变成霍栖云？”
风雪之中，苏和蓦的垮下脸，“这这这，我……我怎么知道啊。”
叶轻迟轻呵，淡嘲，“莫不是有人故意忘恩负义。”
“阿渡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苏和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走，回去，告诉阿渡！”
然而两人刚要转身回国公府，便见姜玉蓉口中让他们防备的江隐正好从舒王府大门慢慢走出来。
长宁街上住着无数王孙贵胄。
曾经的江隐自然没有资格踏足此地，可如今的他，悠然立在舒王府门口，一袭青色刺绣暗纹长袍，墨色大裘，看见苏和与叶轻迟二人，竟然还能微微一笑，拱手行礼。
“早啊，苏公子，叶大人。”
看见江隐，苏和心中一紧。
叶轻迟亦眉心微皱。
姜玉蓉说过，不能让江隐知道他们与国公府相连密切，尤其是昨夜密谈之事，更不能让他知道。
两人无奈，只得先将救命恩人一事放下，似笑非笑的与江隐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长宁大街。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江隐嘴角笑意渐收。
姜玉蓉重生归来，定然能识破他的计策，做出应对之举。
“呵呵，那又如何？”
他要好好烧一把火，把沈子扬、叶家、姜家还有苏家这些人，全都烧成灰烬！
……
姜玉蓉这日睡了整整一天。
醒来时，天又黑了一遭。
她睁开眼，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半遮半露，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是世子身上惯有的味道。
她小手一伸，大床另一边是空的。
顿了顿，才想起世子与她不同，白日里，他定然要去宫中点卯，如今这两日事多，又要交出兵符，还要准备赈灾的辎重药物钱粮等，想来世子现在还没回来。
醒来没见着人，她心里一阵空落，也不知为何，总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她抚了抚酸疼的太阳穴，只觉得熬了一个通宵，睡了这么久，头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仿佛有虫蚁在啃噬脑髓一般。
她闭着眼趴在枕头里缓和了一会儿，刚要唤人，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有人卷着帷帘进来，脚步声近了，才听到银兰的声音带着一股风雪的寒气。
“夫人！快醒醒，不好了！”
姜玉蓉睁开眼，歪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见银兰苍白的脸色，“怎么了？”
“奴婢刚听说夙兴夜寐那边出了事儿。”
姜玉蓉秀眉蹙了蹙，一面下床，一面听银兰道，“这两日天冷，昨日大夫人从待雨亭回去之后便受了风寒，说是熬了一晚没熬过来——”
姜玉蓉一急，脸色都变了，“什么？霍栖云没了？”
银兰顿了顿，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笑，快速道，“哎呀，那倒没有。这要是真死了个大夫人，只怕夫人也不能平平静静的睡上这么一天。”
“也是。”姜玉蓉松了口气，心情平复下来，嗔怪道，“你这丫头，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你是要吓死我么？”
“这事儿跟吓死夫人也没什么区别了。”银兰这回是真急了，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大夫人熬了一晚后，又睡了一天，说是起来的时候觉得身子越发难受，便让人熬了我们送过去的风寒药，这不吃还好，一吃便中了毒！”
姜玉蓉凝着眉，哪里还坐得住，“中毒？”
“是啊。”银兰手脚麻利，赶紧拿来披风给自家夫人披上，“现在夙兴夜寐里头乱成了一锅粥，程氏的人已经在长风阁外等着了。没有夫人和世子的命令，她们都进不来，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法子。那程氏也够狠的，大夫人中毒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竟然不肯让大夫给大夫人看诊，非要揪着夫人您不放，说要您过去看看，是不是故意给大夫人下的药。”
“呵，她倒是心狠手辣。”
“可不是，绿枝都快哭抽过去了，还跪在程氏和大公子面前求大夫呢。”
“有没有蛛丝马迹，这药谁下的？”
“不知道，只说是用了我们的药才发作，大夫人一直都睡着，没吃别的，连饭也没吃。”
姜玉蓉冷嗤一声，系好衣带，抬脚便往外走去。
外面大雪如絮，廊檐下挂着一排的气死风灯，院中蜿蜒的青石板路上覆了一层层厚厚的积雪。
胭脂也匆匆赶来，头上淋了好大一层雪，焦急道，“夫人，程氏说若今日霍大姑娘真没了，要拿夫人你论罪呢！这，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姜玉蓉倒也不怕程氏说什么威胁的话，便是陛下亲自来审，这药也不是她下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世子知道了此事，会不会乱了心神。
毕竟霍栖云对他来说，尤其重要。
他那样的男人，本就为霍栖云发过一次疯，若她真出了事儿……只怕他会恨死自己吧。
她心情复杂，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了一把，闷闷的，一时间无法呼吸。
银兰瞧出自家夫人的担忧，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发生这么大的事，要不要派人去请世子回来？”
姜玉蓉心中有些发酸，却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和冷静。
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心和难受悉数抛在脑后，沉眉思索了一会儿，“自然要请世子回来，而且要快。”

第207章钩吻
不管怎么样，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她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保住他心上人的性命。
主仆三个赶忙出了长风阁。
院门外，几个婆子并丫鬟守在门口，见姜玉蓉终于出来，本想嘲笑奚落几分。
却没想，姜玉蓉根本不等她们说话，便沉着小脸，先发制人冷道，“若还想孙嬷嬷被放出来，你们几个就赶紧带我去夙兴夜寐，不然，世子回来后，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你们几个！”
有人不服气，“你凭什么吆喝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可是国公府里的老人？就算是世子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姜玉蓉森冷的眸光扫过她们的脸，勾起唇角，一阵冷笑，“是真没有办法还是假没有办法，你们可以试试看，等霍大姑娘没了，世子会不会让你们几个一块儿去陪葬。”
说到这个，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不说话了。
世子的名号在这府里比国公爷还好用。
那可是从边关回来的杀神，动不动就要见血的。
虽然世子看着挺宠爱这位新夫人，可她们这些在国公府里伺候的老人都知道当年世子与霍大姑娘那些事儿，心里自然没将新夫人放在眼里，可霍大姑娘不一样。
那世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冷阎罗，谁也不敢轻易去挑战他的底线。
万一霍大姑娘真死了，世子再发疯怎么办？
当下，也没人再敢为难姜玉蓉。
一阵寒冷的北风吹来，姜玉蓉脑子里突然抽疼了一下。
“夫人，你怎么了？”
“没，没事。”
她定了定神，扶着银兰和胭脂的小手往夙兴夜寐走去。
她几乎很少踏足沈长兴所在的地方，在府里，除了与程氏打交道以外，平日里都在长风阁附近活动，就连国公爷所在的正德轩也极少过去。
如今，乍然来到夙兴夜寐。
她才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一入高门深似海。
夙兴夜寐的整个建筑风格与长风阁格格不入，重重院落，纵深挺括，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奢侈豪华得令人咋舌。
可即便是这样雕梁画栋的地方，霍栖云所住的浣花院也是整个夙兴夜寐最偏僻最狭小的地方。
她刚走到院门口那条湿滑的青石板小巷，便觉得十分空气压抑，莫说这院落的布局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便是那干枯的一草一木都透着潮湿的死气。
透过院墙，传来绿枝声嘶力竭的哭声。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她真的快不行了！”
姜玉蓉心头一紧，快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看到院中跪在雪地里的绿枝，还有十几个看热闹的丫鬟婆子时，姜玉蓉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程氏和沈长兴简直冷漠得令人发指！
“唷！阿玉蓉，你可算来了！快来看看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程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正屋里传来，半点儿听不出担心，反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现下，那道雕花红木大门洞开着。
程氏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命人搬了个椅子坐在正中央，一张狐狸精似的脸带着几分威严。
沈长兴懒散的窝在另一个垫着厚厚锦缎的椅子里，听见姜玉蓉进来的消息，眼神里掠过淡淡的兴味儿，尤其在看见姜玉蓉拢着厚厚的披风进来，那张雪白的小脸被一圈白色狐狸毛簇拥着，仿佛月光下的清丽雪莲，他眯了眸子，心中一动，某个地方瞬间便有了反应。
不愧是叶家的女子，就是有这种本事，让男人看上一眼，就能对她上了心，倒是比他屋里躺着的那个勾魂摄魄多了。
他心里暗暗盘算着。
再过几日，沈子扬该离开汴京了罢？
瞧瞧，这才大婚，就被抛弃在家里孤孤单单的小丫头，还真是惹人怜惜呢。
姜玉蓉一见这对母子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心，避开沈长兴赤裸裸的打量，环姜了一下四周情况。
程氏让人将浣花院里上上下下伺候的男男女女都捆绑在院子里。
除了一个泪如雨下的绿枝，其他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个一个趴在凳子上，大气出小气进的，怕是没人能扛过这个冬天去。
姜玉蓉内心无声冷笑一声，沉着霜雪般的小脸走到正屋中去，给程氏行了个礼，“母亲，云姐姐呢？”
“你还好意思问她？”程氏拿捏着自己国公府主母的身份，“你偷偷给她送药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见云姐姐身子弱，便让人帮衬了一下。”
“帮衬？”沈长兴幽幽开了口，意味深长的眸光斜斜向她看来，“弟妹是觉得我堂堂国公府公子连自己的妻子都养不了？”
“阿玉蓉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府中只有我与云姐姐两个做儿媳的，作为姐妹，就算私下里互相送了什么东西，也不需要事事都让大哥知道吧？”
“呵呵，弟妹可真是牙尖嘴利，如今你也承认的确是你给她送了东西，那么，你在东西里下毒，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沈长兴咄咄逼人，一句话直接将罪名压在了姜玉蓉身上。
胭脂和银兰两个被这莫须有的罪名气得心中窝火，一左一右将自家夫人护在中央。
程氏一个淡淡的眼神给下去，便有两个婆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浣花院的大门关了起来。
关门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摆明了程氏的态度，今晚这事儿要在这院子里了了。
姜玉蓉神经绷紧，抬起双眸，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朝沈长兴看去，“大哥这话言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大夫来看看云姐姐，而不是坐在这儿责问下人，责问我，等着云姐姐去死。”
程氏被姜玉蓉的态度气蒙了，“你叫什么叫，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国公府的主母，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主母没有一个会像母亲这么做人的，人中了毒不给人看病，却在这儿诬陷无辜之人！”
“你算什么无辜？！那药渣子我早就已经让人查验过了，里头有一味药，名为钩吻！这毒不是你下的，又是谁下的！”
姜玉蓉眉心紧锁，总算问出关键线索，“钩吻？”

第208章你为什么要害我
程氏好不容易抓住姜玉蓉的把柄，嗤笑一声，急忙落井下石道，“这可是剧毒之物啊！国公府里的药物都是由专门的人采购，从来没有过钩吻这种下作的东西，若不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嫁进来，又把持着长风阁，怎么会突然出现钩吻这种毒物？”
姜玉蓉暗忖，这毒药到底哪儿来的？
后宅里用毒，从来都是慢性毒药，程氏也不可能蠢到给直接霍栖云下狠药吧？
好歹霍栖云也是霍家嫡女，死了个嫡女，肯定是要闹上府衙大理寺的。
程氏见姜玉蓉抿着唇角不说话，嘲讽道，“你自从嫁进来，做了阿渡的新妇，看起来表面大大方方，跟阿云称姐道妹，怕不是心里早就嫉妒恨透了阿云吧，所以才故意偷偷给她下毒？”
“呵呵。”姜玉蓉不卑不亢的扯了扯嘴角，游刃有余的与程氏应对，“母亲既然知道钩吻是剧毒，怎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此处？”
“我坐这儿怎么了？我又不是大夫，不能给她看病。”
姜玉蓉眼里含着冷笑，“云姐姐再被你踩在脚下，被你折腾，再不济，她也是霍老大人家的孙女儿。霍家嫡亲的孙女嫁给你儿子十年，被你儿子打骂欺辱了十年，若今夜死在这里，明日我便要上公堂上去，让汴京府衙御史台大理寺的人都来查查这桩案子到底是谁在背后从中作梗。”
程氏一时愣住，“你！”
“好了，母亲。”
沈长兴抬手制止了程氏的话，与其在这儿做无用之争，不如来点儿实际的。
他慢慢站起身来，眯着眸子对上姜玉蓉清亮的眸光，眼里露出丝几不可见的侵占欲。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云就在里面，你可以先进去看看，药包是你的侍女银兰亲自拿来的，里面的药物也没有人动过，如果不是你下的药，那就是你这个侍女居心不良。”
银兰眸子紧缩，担心的看向自家夫人。
她当时完全是按照夫人给的药方去抓的药，事后也仔细检查过每一个药物，但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若霍大姑娘当真出了事，以世子的心性，会不会就此与夫人离了心？
夫妻两个还大婚没多久，这局明显就是冲着分开两人来的。
都怪她做事不够谨慎！害了夫人！
她越想，越是自责，眼眶红了红。
姜玉蓉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心里盘算着时间，以银珠的脚程，世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她能拖一时是一时，至少先进去看看霍栖云的情况，别叫她真死了……
姜玉蓉提脚便进了主屋，不大不小的架子床上，霍栖云虚弱苍白的躺着，她手脚微微发颤，胸口起伏，看起来呼吸困难，又始终揪着眉，小手捂着腹部，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姜玉蓉坐过去，见她满头发汗，心里越发担心，“云姐姐，你怎么样？”
霍栖云睁开通红的眼眶，抬起颤巍巍的长睫看向坐在床边的人，待看清人脸，眸光一时极为复杂和警惕。
她惊恐万分的缩着身子，愤怒的想将姜玉蓉推开，可身上没什么力气，被姜玉蓉一个用力便攥住了手腕儿。
“放……放开我！”
姜玉蓉重生后便开始认真看医书，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医术。
简单的看个脉还不在话下。
霍栖云挣脱不开，只能悲痛难忍的哭泣着，“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好疼啊……”
“姜玉蓉……你……”
“你好狠的心呐……”
“阿渡……救我……”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大概是中毒的缘故，喘不过气来，脸色白如死灰。
“我……肚子疼……难受……好疼啊……阿玉蓉……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
“救我好不好……”
从最开始的惊恐，害怕，无助，到现在只能抓住姜玉蓉这个救命稻草。
霍栖云用痉挛的小手，死死抓住姜玉蓉的手，指甲深深嵌入她的手心里，一双眼目眦欲裂，痛苦异常，“救我……阿渡……救我……”
姜玉蓉已经确定，霍栖云所中之毒确实是钩吻，当即稳住心神，先扶着霍栖云，不让她乱动，又赶紧吩咐胭脂，“胭脂，你现在立刻去抱两只鸭子来！鹅也行！快去！”
胭脂当即什么也不敢问，便要冲出去。
沈长兴却懒懒的拦住胭脂去路，“事情还没说清楚，弟妹，你的人可不能随便乱走。”
他笑得冷酷，“来人，把胭脂绑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进来，将胭脂拉扯出去。
“夫人！夫人！唔——”
立刻，就被婆子熟练的用帕子捂住了嘴。
银兰脸色一白，很快意识到今日程氏与沈长兴就是冲着自家夫人来的。
她飞快挡在姜玉蓉身前，压低声音，“夫人，怕是不妙……”
姜玉蓉连连冷笑，毫不胆怯的看向沈长兴，“大哥难道看不出来，再拖下去，云姐姐就快没命了吗？”
沈长兴对霍栖云死不死没有任何波动，他笑眼看着眼前姜玉蓉清冷的模样，心头那股热气直接沸腾起来。
他走过去，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你下毒谋害阿云，证据确凿，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惩罚你才是。”
姜玉蓉烦躁的瞪他，眼里翻涌着厌恶。
她一把将他大手挥开，巴掌迅风一般落在他脸上。
沈长兴甩开脸，苍白的脸颊上显出一道巴掌印。
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一口血沫子吐了出来。
“好啊，你敢打我，够野的。”
他喜欢！
姜玉蓉冷漠的睨着他，冷嘲，“我倒是无所谓，若云姐姐没了，我不过是一命抵一命，可若世子知道云姐姐今日命丧于此，是因大哥与母亲见死不救之故，那世子会怎么做？”
沈长兴和程氏闻言，脸色俱是一变。
光姜着惩治拿捏姜玉蓉，却把那位阎王给忘了。
程氏小心翼翼的用手肘捅沈长兴一下，“别让霍栖云死了……免得那疯子再发疯。”
沈长兴不甘心的看着姜玉蓉，半晌，咬着牙道，“放了胭脂！”

第209章毒，不是我下的
看见胭脂跑出去的模样，姜玉蓉终于松了口气。
她重新坐回床边，看着陷入晕眩的霍栖云，心里暗暗祷告着，世子快些回来才好，不然，程氏和沈长兴把守着夙兴夜寐，她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怎么治得了这钩吻之毒……
可若世子真回来……
她又担心，世子会不会信了程氏与沈长兴的话，是她害了霍栖云……
大袖底下，她紧紧捏着拳心，一颗心慌乱无章的跳着。
……
没过一会儿，胭脂抱着两只大白鹅吭哧吭哧跑了回来。
“夫人，奴婢回来了！”
胭脂还算机智，用带子将鹅绑了，不让鹅翅胡乱扑腾。
姜玉蓉也姜不得许多，徒手将那大鹅抓过来，从腰间抽出麒麟匕首，干净利落的往那大鹅脖子上一划。
鲜血顿时喷溅了她一脸。
她本就雪白的肌肤，精致的眉眼，被这蜿蜒的血迹一衬，衬得她仿佛暗夜的魅妖一般，整个屋子里围着的人都看呆了。
程氏指着嗜血般的姜玉蓉，懵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姜玉蓉根本不搭理她，时间紧迫，人命大过天，她沉着冷静的提着大鹅的脖子，“银兰，胭脂，按住云姐姐。”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是！”
说完，姜玉蓉便将鹅血全部灌进霍栖云喉咙里，她一时受不住，费力挣扎起来，“唔唔唔！”
姜玉蓉眸子沉下来，不许她吐，将所有鹅血灌进去后，死死捂住她的唇。
众人早已惊住，在她们看来，这哪是救人，这分明是当着大家的面杀人啊！
程氏自然也不敢真让霍栖云死了，扬声惊慌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啊！”
大家这才手忙脚乱的冲上去要将姜玉蓉主仆三人拖下来。
“姜玉蓉，你敢杀人！也不怕阿渡知道了弄死你！”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时，在这话音一落。
浣花院大门却被人一脚踢开。
一股凛冽北风呼呼卷进来，纯白雪粒四处飞扬。
守在院外的婆子声音发颤，看着站在门口之人阴鸷冷峻的脸色，惶恐道，“世……世子回来了！”
屋子里所有人僵住，纷纷手忙脚乱的从床边退下来。
姜玉蓉一身狼狈，鬓发凌乱，脸上血迹斑斑，这时才有空看向那个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可她还没看清他的神情，他速度极快，几个大步向床边走来，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臂，一把将她从床边拉起来。
经过刚刚那番斗智斗勇，姜玉蓉早已周身发软。
如今被他这样用力的提起来，便犹如易碎的娃娃一般，手臂疼得仿佛要断掉一样。
她慌乱的抬起眸子，终于看见男人冷峭到极致的凤眸……
“阿渡……”
男人却不看他，扭过头，厉声吩咐。
“怀安！”
他眼底结了一层冰冷的霜，下颌线条冷硬紧绷，神情是让人呼吸一滞的冷峻暴戾。
怀安跑进来后。
他大手紧紧攥住她，一双眸子氤氲着渗人的寒意，“把霍栖云带出去！”
“是！”
怀安将躺在血泊中的霍栖云抱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浣花院门口。
程氏对沈子扬这番安排颇有微词，可瞧着男人冷酷凛冽的脸庞，到底是半个字儿也不敢说。
整个浣花院气氛凝固，肃杀之气比风雪更甚。
冬日的寒冷叫嚣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巨大的悲伤潮水一般，汹涌又令人窒息。
看着男人冰冷淡漠的眸子，姜玉蓉心口轻颤……眼睛瞬间红了。
她张了张唇，想解释一句，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程氏开口了，顿了顿道，“阿渡，你回来得正好……今日这事儿要怪只能怪你妻子……若不是她给阿云下毒，阿云怎么会成那样？而且，她刚刚还差点儿捂死了阿云，你看看这满床的血就知道了，要不是我们啊，只怕阿云是真活不了了。”
“她也真是蛇蝎心肠，这才嫁过来几日，便对阿云下了这样的狠手，说起来，我这颗心啊，都还七上八下的……”
“这种不祥之人，你还是趁早将她休了的好……”
耳边程氏的声音渐行渐远。
姜玉蓉无话，脑子里一阵空白，心底密密麻麻的情绪，藤蔓一般攀爬虬结。
沈子扬压住心里火气，拳头捏得紧绷，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人，一双漆黑乌沉的眉眼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气。
无声的威势压抑着整个浣花院的人，不少人低垂着脑袋，连世子的脸都不敢看一眼。
程氏嗫嚅的努了努唇，还想再添油加醋说上两句。
沈子扬却冷呵一声，“此事，我自会查清楚，倒也轮不到你来说三论四。”
程氏扯了个笑，干巴巴道，“我也不是说什么，后宅之事，原也是该我管的，若不然，公爷心里也会有意见不是……”
沈子扬冷眸转动，冰冷至极的目光向程氏看去，“府中贵人中毒，你找的大夫在何处？”
程氏一噎，“我……我还没来得及……”
沈子扬却没了耐心陪她玩儿，沉着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来人呐，把今日之事，一字不漏的说给沈徽听！”
程氏登时浑身僵硬，两眼一黑。
沈子扬黑着脸，蛮力将姜玉蓉从浣花院拉扯出来。
这国公府里高墙林立，冬日里厚重的寒气，游丝一般往人骨头里钻。
姜玉蓉脊背发凉，踉踉跄跄的在雪地里走了几步，只觉得双腿发软，实在走不动了。
胭脂和银兰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又不敢跟得太近，焦灼的盯着前头的男女主子。
沈子扬嗤笑，回身看着她脸上的血痕和狼狈，一双乌黑冷戾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倔强的神色，“怎么，没什么话对我说？”
姜玉蓉知道他此刻定然恨极了她。
她抿了抿唇，心中掠过一丝酸楚，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毒，不是我下的。”
沈子扬眼尾蕴了丝冷峭的戾气，“不是你下的，那是谁下的？”
姜玉蓉压下心中苦涩，扬起浓密的长睫，一双漆黑乌亮的杏眸，眸光坚韧又楚楚，“当时霍栖云情况危急，我没来得及查那下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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