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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念兮眼眸瞬黯，脚步黏在地上，怎么都迈不动。
这时，沈漾看见她，大喊着朝她挥手：“楚医生！”
卢志南闻声望来。
楚念兮远远和他对视，随后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目光中到男人面前。
“你怎么来了？”卢志南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责问。
楚念兮的那句想见他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这时，坐在卢志南身边的蓝染站起来：“正好我想去趟洗手间，楚医生能陪我吗？”
楚念兮忙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
洗手间内。
蓝染站在镜子前洗手，一边开口：“志南是一个很好的人吧，无论是搜救员，还是丈夫。”
楚念兮愣了下，半晌才回：“他是个很好的搜救员。”
但是不是个好丈夫，她不知该如何评判。
闻言，蓝染转身走到楚念兮身前，语气平淡：“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这次重逢之前也分开了很多年，但他一直没什么变化，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爱你。”
蓝染的语气何其笃定，和她妈说这话时一般无二！
楚念兮整个心都被苦涩淹没。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卢志南不爱自己，只有她在自欺欺人。
可即使是这样也总有人来戳破这个谎言，不停的提醒她真相是什么。6
耳边，蓝染的声音未停：“离婚吧，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
听到这句话，楚念兮抬头看向她，声音沙哑：“这些话是你想跟我说，还是他的意思？”
“是我，但你觉得是谁来说重要吗？”蓝染反问着，“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折磨，看着他每天为了躲避你住在队里，你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蓝染的言外之意，是她让卢志南有家不能回吗？
楚念兮想要反驳，否认，可声音就像是被堵住了般，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目送着蓝染离开，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走出洗手间。
不想刚过走廊，迎面就遇到了卢志南：“怎么才出来？”
楚念兮凝视着他，不答反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和蓝染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卢志南压下不耐回答：“朋友。”
楚念兮苦笑，只是朋友，蓝染却拥有向自己发难的底气，而她身为卢志南的妻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刚刚和蓝染说了什么？”卢志南突然抓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质问。
难以言涂的酸涩冲上眼眶，楚念兮心里兀的空出个黑洞，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什么都没说。”
“今天过来是要告诉你，我准备调走了，你抽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说完，她抽出手越过男人，朝着门外走去。
卢志南皱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慢慢收紧了自己刚刚握住她的手。
另一边。
楚念兮疲惫的回到家。

站在玄关，她环顾着屋内之前两人一起购买的各种家具，和卢志南的回忆也在脑海中不停闪过。

那些平静的，相敬如宾的过往，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楚念兮就这样在客厅里枯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楚母起床出门，就看见眼睛通红的楚念兮。
她心疼的走过去：“兮兮，怎么了？”
楚念兮眼底满是血丝，她抬手抱住楚母，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在她肩膀：“妈，我离婚了……我们回家吧。”
楚母愣了下，却没有再多问，只说了一句：“好，妈带你回家。”
一句话，楚念兮瞬间湿润了眼眶。
过了很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母女收拾好东西。
离开时，楚念兮回头看了眼这座曾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家，最后将钥匙放在了鞋柜上，转身离去。
晚上，卢志南回来时，整栋别墅里一片黑暗。
他瞬间想起楚念兮昨天说过的话，快步打开门上楼，推开卧室的门——
只见屋里一片空荡，属于楚念兮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
第9章
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地。
卢志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拿起手机，按下楚念兮的号码。
冰冷的嘟声不断重复，直至要挂断前的最后一秒，才被接起。
接通后的静默，让卢志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那头，楚念兮许久没听到声音。
她疑惑的看了眼屏幕，确定还在通话后，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儿？”卢志南冷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楚念兮微愣，没有回答：“后天我去队里递交调职报告。”
卢志南捏紧了手机，沉声质问：“你又闹什么？”
楚念兮听出男人语气里的不耐烦，心里满是死寂：“我知道你不爱我，卢志南，你自由了。”
她说完这句，不等男人出声，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仿佛多一秒，难过和不舍就会从手机里传递给卢志南。
楚母坐在旁边，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她轻声劝：“兮兮，要是你不想的话，也可以不离。”
楚念兮低下头，语气虽然失落，但很坚定：“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拉着别人的一辈子陪葬。”
爱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得到结果。
楚母见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与此同时，卢家。
这是卢志南第一次被楚念兮挂断电话，他脸上的不悦被诧异取代。
他看着冷清的家里，想不明白楚念兮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决绝。
卢志南手指敲着桌面，落在手机上“楚念兮”的电话号码上，神色难辨。
两天时间飞逝而过。
早上九点，楚念兮来到了卢志南的办公室。9
她将手里的调职报告放在桌上：“签字吧。”
卢志南没有动作：“你想好了？一旦调职，很难再回来。”
楚念兮没有丝毫迟疑：“想好了。”
卢志南清楚她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所以更加不解：“为什么要离开？”
他探究的目光炙热，楚念兮垂眸避开：“我妈病了，需要人照顾。”
卢志南剑眉一拧：“可以请保姆。”
楚念兮默了瞬，当时让自己离职的是卢志南，现在反反复复问理由的也是他。
她不想再去猜测他的想法：“我已经决定了。民政局我约在了10点半。”
听到这句话，卢志南面若冰霜：“楚念兮，动不动就提离婚，有意思吗？”
楚念兮凝望着他，也觉得没意思。
可不离婚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她继续守着冰冷的家，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步一步走向别人？
她攥了攥冰凉的手，重新开口：“如果你今天没空的话，可以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
“我不想和你纠缠这些琐事，队里还等着我训练。”
卢志南打断楚念兮的话，起身绕过她离开，步履匆匆。
楚念兮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很久后，在桌上留下便签：“等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再重新约时间吧。”
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楚念兮围着这个自己呆了多年的搜救队转了一圈，操场，设备库，食堂，宿舍，以及曾经属于自己的医务室……
每走过一个地方，曾经的记忆也跟着涌上。
一直到搜救队门口，她回头看着“南阳搜救队”的牌匾，在心里留下最后一句祝福：“希望每次任务，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然后轻声告别：“再见了，队友们！再见了，卢志南，再见了，我的……信仰！”
楚念兮转身朝着大门径直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警铃声突然响起。
“紧急通知：南阳区南京渡街道南阳置业工厂发生火灾，救援二队立即救援！”
职业习惯让楚念兮下意识转身往回走。
几步后，才恍惚惊觉自己已经决定调职了。
这时，恰巧沈漾火急火燎的拿着文件走过，他看见楚念兮，眼里一亮：“楚医生！你能不能和我们去一趟南阳置业，队里现在没有医生。”
楚念兮攥紧手指，想要说自己已经递交了离职报告。
但灾情紧急，容不得犹豫。
她果断跟着沈漾上车，朝着救援现场疾驰而去。
救援车上，每个搜救队员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肃穆。
楚念兮拿着医药箱，心也跟着揪紧。
车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楚念兮看着，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等待接听时，楚念兮略有一些忐忑，在心里不断措辞。
“兮兮，事情办完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楚念兮哽住，轻声向楚母解释：“妈……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楚母心切不已，立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念兮咽了咽喉咙：“工厂发生了火灾，我去参加救援。”
电话里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
楚念兮以为电话被挂断，疑惑的看了眼手机。
这时，楚母沉重的叹息传来：“去吧，注意安全。”
楚念兮松了口气，她小声劝慰楚母：“放心吧妈，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楚母按下担忧，轻笑一声：“我煲了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等你回来喝。”
“好，我一定尽快回来。”楚念兮笑着应下，挂断电话。
紧张的心情得以缓解。
楚念兮刚想开口问沈漾：“还有多久到？”
下一秒，手机却突然响起，赫然是卢志南打来的电话。
第10章
铃声响动不停。
楚念兮却有些失神。
这时，车子停下：“快快快！下车，准备救援！”
沈漾的声音响彻耳畔，楚念兮骤然回神，径直挂断了电话，跳下了车。
南阳置业工厂，火势冲天，浓烟弥漫。
沈漾带着人和工厂负责人联系，很快就得知，起火原因是车间内使用违规电器，导致电路起火，目前还有17名人员被困。
听到这些，在场的搜救队员都有些担心。
工厂电路错综复杂，很容易引起粉尘爆炸。
沈漾眉头紧皱，谨慎的安排完队员布置好救火的设施，就带着人往火场里冲。
楚念兮作为队医留在外面，等着治疗伤员。
却没想到，他们刚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楚念兮和外场灭火的队员对视，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心惊。
她立即打电话求援，刚说完，爆炸声再次传来。
来不及等支援了！
楚念兮换上搜救车上备用的防火服，和外围的队员用水枪往里压。
车间深处，到处都是混乱的电线和胶圈。
几人慌张寻寻找沈漾和伤员。
这时，坍塌的桌板下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有人吗？救救我！”
楚念兮闻声望去，一个8岁的女童被压在桌板下。6
她快速分析眼前的形式，随后当机立断的做下决定：“你们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被埋在里面的伤员！这里交给我！”
队员有些犹豫：“你……可以吗？”
楚念兮点头，眼神坚毅：“我以前也是搜救员，没有什么不可以。”
“好！”队员们应下，往火光深处走去。
楚念兮专心投入救援，快速蹲下清理压在桌板上的各种碎石。
刚开始还能用工具，等掩盖层越来越薄时，怕伤害到伤员，楚念兮只能放弃工具，选择用手。
燃烧的大火将一切烧的滚烫。
随着一块一块石头被掀起，扒开，楚念兮的手套不知何时被割破，手被烫出水泡，掌心被割破的地方涓涓往外冒着鲜血。
她双手十指鲜血淋漓，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费力的搬动着桌板。
桌板下，小女孩依旧哭喊着：“姐姐，我害怕，救救我……”
“乖，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楚念兮安抚着小女孩，但两条手臂早就因为过度用力而酸胀麻木，隐隐发抖！
可凝视着小女孩求生的双眼，她攥了攥僵硬的手，深吸气，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沉重的桌板抬起，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一条生路！
“快！快爬出来！”楚念兮每说一个字，背脊就被重力压得往下弯一分。
她肩上一片烧灼的疼痛，却还是硬生生的将吃痛声咽进肚子里。
一直到被困住的女孩从缝隙里成功爬出，楚念兮也再撑不住，腿一弯，整个人跪了下去！
“姐姐！”小女孩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被吓哭了。
她懵懂的朝楚念兮跑过来。
“别过来！朝外跑！快，听话，跑出去！”楚念兮拒绝了她的靠近。
她一双眼死死盯着小女孩头上不断发出“吱呀”声响的横梁！
楚念兮动了动身子，试图从桌板下挪出来，可每动一下，肩膀上的疼就越重。
她侧头看去，就瞧见一根钢筋不知何时穿透了肩膀！
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染红了橙黄色的搜救服。
耳边，小女孩的哭声还在萦绕。
楚念兮眼前有些发黑，她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头顶摇摇欲坠的横梁，放缓了声音。
“乖，别哭，我没事。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来，好不好？”
小女孩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离开。
楚念兮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强打起精神劝说：“乖，你出去找人来救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能明白吗？”
小女孩啜泣着点头，在楚念兮的再三催促下，朝着火势最轻的地方跑去。
楚念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光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深呼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动一动受伤的手臂，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楚念兮清楚，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她没有后悔，这一刻，二十多年所有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子里闪过，父亲，卢志南，最后定格在楚母的那通电话上。
“妈，对不起，我再也喝不到你的汤……”
轻飘的声音随着风被吹散。
紧接着，一声爆炸声响，横梁砸落，将一切掩埋……
第11章
此时，接到增援通知的卢志南正在赶来南阳置业工厂的路上。
他看着通讯记录最上方“无应答”的电话，心里蓦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以往他出队，楚念兮总会给自己发一条“平安归来”的短信，为什么这次自己打去电话，却被直接挂断。
卢志南越想越烦躁。
蓝染看住他的异样，伸手去握他的手：“没事的。”
下一秒，卢志南径直抽回手，眉心紧皱，明显不悦。
蓝染眸色一黯，敛好情绪后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楚念兮离婚？我能看出来你不爱她，这样的婚姻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
卢志南冷声打断：“我从没想过和她离婚。”
蓝染顿时愣住，她疑惑的看着男人：“但是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僵。”
卢志南声音冷冽：“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蓝染面色一瞬苍白：“可你一直对我多有照顾，我以为我们能够回到从前……”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我把你当朋友、亲人。”卢志南言辞认真，“蓝染，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是过去式了，你既然了解我，就知道我从不回头。”
“这段时间我自问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俞矩的事情，也希望你别多想。”
卢志南说完，正车正好抵达现场。
他先一步下车，准备安排灭火。
此时蓝染在后面突然叫住他：“志南！”0
她望着回头看来的男人，不死心的试探：“那等这次任务做完，我就申请调走，免得楚医生误会。”
卢志南没有丝毫犹豫：“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着火场走去，全力投身救援。
蓝染站在原地，眼眶不住泛红……
卢志南安排好队员，就只身朝火场走去。
这时却听手中对讲机响起：“各搜救中队汇报下队员人数，刚刚救出的小女孩说有一个女搜救队员为了救她，被埋在了桌板下！”
闻言，卢志南心头猛跳，脑子里闪过楚念兮的脸。
但转瞬，就被他按下。
且不说楚念兮现在只是一个队医，她刚刚才递交了调职报告，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与此同时，对讲机传出回复。
“临零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露春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卢志南按下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全力灭火。
三个小时后。
南阳置业工厂的火被全部扑灭。
从火场里出来的二队队员，却各个脸色凝重。
卢志南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对着名单清点人数：“南阳救援一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伤亡，二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
“不是15人！”
沈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有二队的人一个个攥紧着拳头，垂眸不语。
莫名的，卢志南拿着名单的手猛地收紧，有些不安：“什么叫……不是15人？”
沈漾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刚扑灭的火海，擦了下发红的眼角，沉声下令：“南阳搜救队全体成员，面向火海，立定敬礼！”
话落，所有人列成一排。
夕阳余晖下，每个人身上橙黄色的搜救服上泛起道道光辉。
抬手敬礼间，衣料窸窣的破空声那么整齐。
下一秒，在卢志南心慌的注视下，沈漾眼含热泪，哽咽着大声宣布：“南阳救援二队，出队16人，归队15人，队医楚念兮……光荣牺牲！”
第12章
工厂外四处飘散着浓烟。
南阳二队的消防员们都眺望着火场，眼眶通红。
卢志南难以置信的走到沈漾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沈漾别过视线，眼里的泪水倾泻而下。
他哽了又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卢志南握着沈漾衣领的手不断收紧。
他脸色铁青，猛的将沈漾推倒在地，怒声呵斥：“对不起有什么用？！告诉我她在哪！”
队员们从没见卢志南发过这么大的火，面面相觑后快速上前将人拉住。
沈漾仰面躺在地上，用手肘遮住脸，小声呜咽。
二队的队员抽抽噎噎的给他指了个地方：“我们是在车间里分开的……”
闻言，卢志南挣脱队友的桎梏，恨恨看了眼地上的人后，朝着他指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死了，没见到尸体之前，卢志南什么都不信。
他弯下腰，一块一块挪开废墟上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转眼就走到了天际。
夕阳把云映照成火红色，安宁又平和。
卢志南还在一块接着一块的搬，手上的茧都被磨破。
细小的石头嵌入肉里，掌心鲜血淋漓。7
蓝染走到卢志南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休息会再找吧。”
男人挥开她，不管不顾的翻找。
上好了药的队员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一群人埋头苦找。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突然有人悲戚的高声喊道：“我……我找到了……”
卢志南的背瞬间僵住，好半天，他才直起腰来。
队员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踌躇的将手里亮橙色的碎片提给他：“卢队，节哀。”
卢志南眼里的光在看见破碎的防火护那一刻瞬间消散。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全身的骨骼都绵延出疼痛，刺激的喉咙深处往上翻腾出浓烈血腥味。
卢志南走过去，就看到满是鲜血的手露在外面。
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熟悉的戒指——赫然是他和楚念兮的婚戒。
这一刻，卢志南竟然不敢再看，捡起那枚被烧得发黑的戒指，步履阑珊的朝着人群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无比坚硬。
可当得知楚念兮的死讯时，卢志南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属于楚念兮的东西早已被搬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卢志南迟钝的思索了一翻，突然拿出自己的皮甲，那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楚念兮。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卢志南看向屏幕，是楚母的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颤抖着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卢啊，我想问问兮兮在不在你那儿，我给她打电话，好久没人接。”
楚母年迈的声音传来。
卢志南握紧手机的指尖顿时发白，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出事实。
电话里寂静下来。
楚母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卢志南眉头紧皱，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楚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捂住胸前，再次问道：“兮兮还活着吗？”
“对不起，妈。”除了道歉，卢志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样的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楚母面色惨白，胸腔和胸骨传来巨大的压迫性疼痛。
“你在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断欺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
卢志南死死盯着皮夹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兮兮牺牲了。”
第13章
房间内一片死寂。
楚母宛如晴天霹雳，胃里不停翻滚，心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怎么会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为什么？”
卢志南舒了口气，原本沉稳的声音无比暗哑：“火势太大了，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走出来。”
楚母绝望的按住心口，哽咽着喃喃：“这样啊。”
卢志南仰起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住眼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却被挂断。
卢志南坐到深夜月上枝头时，才起身洗漱。
他缓慢的躺倒床上，睡在平时楚念兮睡的那边。
熟悉的气味瞬间激起了脑子的回忆。
当时两人去买床的时候，楚念兮拉着他，非要在床上躺一躺。
他皱着眉看她，楚念兮笑着说：“不躺躺，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卢志南被她说的没办法，索性陪着她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楚念兮握住他的手：“长期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床一定要选好。”
“嗯，看你喜欢。”4
卢志南说着，闭上眼仔细感受。
她们就这样在店里睡了过去，店员也没来催过，反而关上灯让他们休息。
楚念兮一觉睡醒过来，当即就决定就是这个了。
她笑着结账，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
没一件卢志南都有参与，但他并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静静的在边上看着。
到了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或者“不好”。
可他的沉默寡言从没让楚念兮的热情退却。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卢志南想着，侧身埋进枕头里。
他的思绪四处飞散，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际泛白时，卢志南起身去接了楚母。
按照惯例，牺牲的消防员要举行送别仪式。
楚母要去消防队里，拿回楚念兮的骨灰。
卢志南站在门口，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此时，门从里面打开，
楚母身形佝偻的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保温盒。
两人相顾无言。
卢志南往日那些安慰家属的话就卡在嘴边，咽不下也说不出。
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扶着楚母上车。
一直到队里，他们都缄默不语。
进门，卢志南就看着队友们都穿着火焰蓝的正装队列在操场上，满脸的悲伤和肃穆。
这时，国歌响起，沈漾手捧盖着国旗的骨灰盒走向他们。
楚母泪如雨下，她原本佝偻的身体更加蜷缩，整个上半身都缩成一团。
人生的苦仿佛全部压在了这个老人身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十年前她失去了丈夫，十年后同样的原因，她失去了女儿。
卢志南红着眼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不停用手抚摸。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楚念兮！”
楚母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将手里的保温桶提给沈漾：“这是兮兮最爱喝的汤，现在她回不来了，你们喝吧。”
沈漾颤抖着手保温桶，打开盖子，猛喝一口后传给队员。
队员们含着泪喝下汤，朝着楚母抬手敬礼。
“希望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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