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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终于……有孕了？”
此刻，小腹平坦，还隐隐作痛，她第一个念头就是——
父王是不是有救了？
她忍着激动，垂眼将眼底的情绪敛藏。
又学着乖顺，另一只手试探性的拉向裴临渊的衣袖：“我听话，我一定乖乖守好这个孩子。”
裴临渊神色有所缓和，显然满意她的顺从。
她才小心翼翼提：“等胎稳了，能让我见见父王吗？”
裴临渊刚缓和的脸，瞬间冷沉，甩袖讥讽：“收起你的小心思！先伺候好孩子再说！”
话落，他便大步离去。
楚虞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叫住他。
就算跟他解释她没有小心思，他也不会信。
抚着肚子，她疲惫靠在床头，只能慢慢熬着。
自这天之后，楚虞便被丫鬟看住，不允许出小院。
转眼，又是两月过去。
楚虞已经有些显怀，大夫宣称胎象平稳之后，裴临渊终于允许她见父王。
从小院到罪人房，一路心焦。
终于，走到里间最破败的一间房，她看到了熟悉的佝偻身影。
“父王！”
时隔三年，父女俩再一次见面，楚虞的委屈再也兜不住。
她快步走到楚鼎身前，拉着人上下看了好几遍，却还不放心问：“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他们还打你吗？”
“我的身子你不用担心，倒是你……”
楚鼎颤抖抚着自家女儿脸上渗人的伤疤，老泪纵横：“阿虞，苦了你了。”
“三年前，康王府身陷谋逆罪名，我原以为那封恩断义绝书能助你撇清关系，没想到……”
“都怪父王不好，没保护好你。”
楚虞摇头，抱着人哽咽不已：“不怪您！是女儿不孝，都怪我招惹了恶狼，这才害了你……”
她在岭南等着父王来，却不知道他早在三年前亦深陷囹圄。
这时，门口忽然一句嘲讽打破温情——
“哟，好一场父女苦情大戏啊。”
花心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高调走进来，看着被楚鼎下意识将楚虞护在身后，顿时沉了脸。
但很快，她就勾唇，故意说：“楚鼎，每日被鞭子抽打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好歹也是我的亲爹，我也不忍心见你受苦。”
“我马上就要和锦衣卫统领裴临渊成亲了，只要你现在和楚虞断绝关系，我立刻派人接你出这下贱肮脏的地方，供你安享晚年，如何？”
话落，楚鼎却抄起桌上的陶碗砸过去——
“滚！”
“娼妓之子，也配和我的阿虞相提并论！”
楚鼎指着花心语，气的脸色胀红：“你和你娘一样下贱！都是狗仗人势趋炎附势的东西！”
“若非你娘趁我酒醉给我下药爬床，你以为我会碰她？”
楚虞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辛密，她看向花心语，见她一脸怨毒，心头猛地一跳。
“父王——”
可她刚一扶着父王，却听花心语忽说：“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娘，你以为你宝贝的楚虞有多好？”
楚虞慌张阻止：“花心语，你住口！”
花心语却拔高声音，恨不得全天下听见——
“楚虞为了能活下去，自愿做了军妓，现在肚子里还怀了野种呢，你说我下贱，那你的宝贝阿虞岂不是更下贱？”
“你！你闭嘴——！”
楚鼎捂着心口，忽得喷出一口鲜血！
“父王——”
楚虞心中大骇，正要扶人，却被花心语一把推开。
“嘭！”
肚子狠狠撞在桌角，小腹顿时痉挛，痛的楚虞浑身发颤。
可她顾不得这些，咬着牙爬起来，踉跄奔向倒地的楚鼎，抱起人：“父王，您怎么样了？”
“父王？”

可地上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第8章======
“来人！快来人啊！”
楚虞绝望喊着，抱着人哭的无法自持。
“父王，父王你醒醒，您被吓我……”
“啧，装什么死？”
花心语烦躁的瞪着两人，下一句话还没脱口，余光瞥见楚虞的裙摆上染上了大片殷红。
还不等她高兴完，身后忽然传来裴临渊冷酷的一句：“又闹什么！”
闻声，楚虞宛如见到救星：“裴临渊，你快——”
话没说完，却被花心语快速打断：“阿渊，楚虞还端着郡主的架子，嫌弃你之前是奴，不愿给你生孩子！”
她指着楚虞的血染裙摆，故作叹息：“我刚刚听见她和康王商量，要把孩子流掉，我还想进来阻止，却晚了一步。”
裴临渊的气压肉眼可见的骇人。
楚虞现在哪头都顾不上，无止尽的疼痛要将她淹没。
她含泪冲男人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是花心语推我……”
裴临渊却全然不在乎她的辩解，薄唇轻启：“来人，把楚鼎扔去乱葬岗喂狼！”
“不！你不能这么做！”
楚虞挣扎着，死死抱着父亲：“不能带走他！我父王还有救！他是无辜的！”
“裴临渊！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以后你要我干什么我都乖乖听你的，求求你让我父王活下来……”7
“他活？凭什么？”
裴临渊冷笑着一把扯开楚虞的手，一手刀劈向她的后颈，字字森寒：“楚虞，这都是你自找的！”
“不……”
昏死之前，她眼睁睁看着父王被拖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
楚虞再醒来时，天色已晚。
昏暗的烛光下，裴临渊居然坐在她的床边。
他的眸子比月还凉，冷冰冰的还夹杂着许多楚虞看不懂的情绪。
可楚虞都不在乎了。
心如死灰的看着曾经最爱的那张侧颜，楚虞自嘲的勾起了嘴角：“你好像特别特别的恨我。”
“既然这么恨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和父王一起给你家人陪葬，不是更好吗？”
裴临渊被她眸底的冷漠刺的频频皱眉，眼中神情晦涩，可他就是不想她顺畅，哪怕，她失去了所有。
卷起她的一缕青丝把在手中，他扯开了一个嗜血的冷笑：“死，太便宜你了。”
“你不是看不上我么，那我就偏要你生下肚子里有我这种奴仆血脉的孩子。”
“你休想！”
楚虞恨红了眼，忍着腹部的剧痛爬起身，她还才走出去两步就被裴临渊扯住压回了床上。
“楚虞，那我们就再赌一赌，你在我手里，死不死得了。”
话落，他冷脸站起来，叫来了数位丫鬟嬷嬷：“把人看好，要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全部陪葬！”
有了这句话，谁敢不从。
从这之后，楚虞的院子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所有危及性命的东西都被收走，连发簪都没给她留，她不吃东西，会有人灌，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裴临渊果真说到做到，他要她活，她便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日子从不等人。
楚虞看着肚子一日日胀大，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漠视，再到感受胎动……
孩子一天比一天调皮，他在她肚子里翻身，打拳，她猜，他应该是个男孩。
想到这是有她一半血脉的孩子，荒芜的心渐渐柔软。
转眼，冬去春来。
楚虞已经怀孕八月。
这天阳光明媚，楚虞坐在窗台，正给孩子绣着肚兜，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忽然扎到了手指，殷红的血珠冒出来，莫名的不安忽然升腾。
下一秒，裴临渊忽然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语气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给她灌药，流掉孩子！”

======第9章======
“轰”的一下，楚虞如被五雷轰顶。
“裴临渊，你疯了吗？”
她下意识的护住肚子，慌乱后退：“是琅嬛付费整理你要将孩子留下来的，他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为什么要打掉？”
可没有人理会她，婆子端着药步步逼近。
八个月的身子已经很笨重，楚虞退到角落，退无可退。
裴临渊却一直冷眼看着。
此时此刻，楚虞好像回到三年前的大牢。
她怕到发抖，哭着求情：“裴临渊，求求你了，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就算你恨我，可他也是你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他已经是个生命，会笑，会闹，只要生下来，他马上就能出来和你见面了，求求你饶了他吧！”
裴临渊眼底浮过一丝动容，只一瞬，却又恢复冷酷：“心语中了毒，需要这孩子的脐带血续命，这孩子必须马上流出来！”
楚虞求也求了，穷途末路，她甚至挺着大肚子跪了下去——
“孩子还没生下来，怎么就知道他能救人？”
“让我救花心语，我是她姐妹，我的血肯定也有用！你放过孩子吧！”
“裴临渊，求你了！”
裴临渊却铁了心：“楚虞，你没有资格改变我的决定，你的命在我手里握着，这孩子的命也是。”
话落，他抬手吩咐：“灌药！”
“不！不——呜！”
几人按住楚虞，硬生生将一碗堕胎药灌了个干净。
这药烈的很，才落肚不过片刻就开始发作。
涌出身子的血把裙摆全部浸透了，血腥味蔓延整个屋子，楚虞疼的快要窒息。4
血泪盈眶，她死死睨这前方冷酷的男人——
“裴临渊，我恨你！”
“……我恨你！”
剧痛中，她缓缓失去意识。
醒来时，屋外都是黑的。
望着雪白的床顶，楚虞试探性的将手落到小腹上，原本圆滚滚的肚子不复存在，她的心也彻底碎成了一滩。
没了……
她的孩子，被裴临渊活生生离掉了。
心撕裂般痛着，可楚虞却再也流不出泪。
忽然，寂静的屋外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好姐姐，我又来看你了。”
很快，花心语踩着新制的绣花鞋进来，穿红着绿，好不喜庆，与床榻上死气沉沉的楚虞判若两人。
她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到床上。
“郡主之位没了，父王没了，现在孩子也没了，楚虞，你这一生还真是可悲，如果我是你，早就去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楚虞却宛若未闻。
花心语皱眉，不甘心又道：“其实我根本没病，不过就是想看你痛苦，谁知道裴临渊就这么信任我呢，我说什么他都信。”
“楚虞，你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说下次，我找个什么理由欺负你好？”
洋洋得意一番话，楚虞听过后，却直接闭上了眼。
一拳打在棉花上，花心语反倒气急败坏：“好你个楚虞，都成烂货了竟还敢无视我！你给我等着！”
花心语离开后，楚虞反而睁开眼，缓缓握紧床上的匕首，眸中恨意徒生。
死对于她来说，是个解脱。
可就这么死了，她实在不甘心。
花心语，裴临渊……我倒要看看你们多信任彼此！
随后，她闭上眼在心里数着时间。
果然，一刻钟不到，裴临渊就冲进了屋。
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掐住她的下颚：“我警告过你不要欺负心语，你是嫌自己过得还不够下贱？”
男人戾气勃发，可惜，这次楚虞竟然半点不怕。
她明明看着他，可眼里却没有焦距，还说：“裴临渊，我可怜你。”
裴临渊的心没来由一慌，但很快又板起脸：“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楚虞答非所问，自顾自说：“我从前一心对你，你不要，却选了花心语。”
“你信一个娼妓之子，可知她十五岁开始就和王府的侍卫暗通曲款，裴大人，你数得清自己头顶的绿帽子吗？”
“住口！”裴临渊骇着脸，收紧手中的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激怒我是想求死，本官说过，我赌你活，你就死不了！”
“你这么爱提男人，本官不若现在就带你去军营，如何？”
楚虞凝着他，两人呼吸交缠，她不但不怕，反而笑得讽刺。
“裴大人不是杀人如麻？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偏偏就不杀我？难不成你其实喜欢我？却不肯承认？”
话落，裴临渊被戳中痛点似的，倏地收回手退后好几步，眸光晦暗：“我看你失心疯了！”
而就在他退后这一瞬！
楚虞忽然从被中抽出匕首，解脱般狠狠朝心口扎下——
“裴临渊，这一次，你输了！”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惊红了谁的眼？

======第10章======
裴临渊足足在原地怔愣了数秒有余，那张木然的脸才慢慢有了反应。
“楚虞！你怎么敢！”
他眉宇狠狠拧成一团，面目狰狞。
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有一瞬的凝滞。
她楚家欠他那么多，她罪还没有赎完，她怎么能死！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不要这条命！
裴临渊的眸子被她身上的血迹染的猩红，双目被刺的生疼。
“你以为你死了，你楚家欠我的就能还得清吗？”
“你楚家欠我整整102条人命！楚虞，你欠我的，永生永世都还不清！”
掌心被指甲戳出了血，裴临渊却像是浑然不知疼一般。
他与她之间，明明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可脚上好似灌了铅，寸步难行。
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只觉得，心间有什么被生硬的剥离出去，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统领大人！”1
身后，一个百户满头热汗，匆匆忙忙捧着一封密信冲进屋。
欲脱口的话在看到这混乱的场景后，尽数卡在了嘴角。
待看清那血泊中的人时，那百户身子不受控的狠狠一颤，手里的密信险些扔出去。
“楚……”
一字出口，一股莫大的恐慌旋即将他笼罩其中。
手里那封加急送来的密信，一时之间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他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裴临渊一个眼风扫过来，眉目中还染着嗜血的戾色：“哑巴了不成！还等着我请你开口？”
他死死瞪着那百户，不好的预感自脚底升起，没人知道他脑子里此刻有多乱。
那百户颤的愈发厉害，心间百般挣扎，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里的密信递了过去。
“统领大人，当年的事情恐怕有误会……”
“扬州知府一事与楚家无关，楚鼎牵扯其中是为了救人，只是最后事与愿违，没能救下那102条人命……”
“你说什么！？”
裴临渊一把抓住那百户的衣襟，凌厉的眼风刀子一般落下，墨色的眸子，恨不能将人吸进去搅碎。
那百户吓得面色全白了，额间冷汗涔涔：“属，属下不敢说谎，还请大人明察！”
裴临渊周身的气息全乱了，满脑子都是方才楚虞决绝跳下来的模样。
他恨了她三年，折磨了她三年，最后居然告诉他，她是无辜的？
甩开那百户，抽走他手中的密信，裴临渊的手不受控的颤抖着。
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头一次慌的连一封信都拆不开。
心头那口淤堵的瘀血涌至喉间。
在看到那白纸黑字的‘无辜’二字，裴临渊再撑不住，一口血喷洒出来。
“统领大人！”
周边的人被他这动静骇的不轻。
裴临渊的视线逐渐模糊。
意识消散前，他的眼睛再未从那张素白的小脸上挪开过。
他明明不曾爱过她，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他心头乱搅，疼的他抽气都艰难。
他明明，从来不曾在意过她……

======第11章======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玄色的床帘遮掩着自窗外泄进来的天光。
裴临渊怔愣的躺在床榻之间，混沌的脑子里有一瞬的恍惚。
楚虞自尽的画面，不止一次在他梦中出现。
他一次次伸手去拦，却次次都是徒劳。
不过好像，也只是梦……
思绪渐渐清明，一口气堵在喉间，裴临渊着急忙慌的下床，急切的想要确定什么，他鞋子都没穿就冲到了门外。
守门的丫鬟被骇了好大一跳。
回头对上裴临渊那双仿若要吃人似得眼睛，身子颤成了筛子。
“大，大人，您，您醒了……”
“楚虞呢？”
他一把抓住那丫鬟的双肩，力道之大，疼的那丫鬟眼泪都涌了出来。
裴临渊却全然不在意，他固执的重复着那句话。
“楚虞在哪？带她来见我！”
那丫鬟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大人息怒，楚虞死后已经没了生息，花小姐说死人晦气不能多留，于是连夜让人拉去乱葬岗了。”
居然，不是梦！
裴临渊喉间紧的厉害，眸子间的情绪好像被火点燃，烧的他心肺生疼。
狠狠一脚踢在那丫鬟的肩膀上，男人的眸子全红了：“谁准你们动她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人饶命！”2
丫鬟惊恐的爬起身子朝着男人磕头，巨大的恐惧将她吞没，她已然慌不择路。
“这都是花小姐吩咐的，奴婢也只是听说，大人饶命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