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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涂乔衫的声音，看见涂乔衫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纪奕海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涂乔衫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纪奕海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纪奕海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纪奕海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纪奕海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涂乔衫，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纪奕海心上，脑子又回想起涂乔衫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纪奕海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涂乔衫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涂乔衫心中的想法。
    纪奕海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涂乔衫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纪奕海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纪奕海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纪奕海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纪奕海走到车窗前看了眼，蓝染躺在驾驶位，纪父纪母坐在后座，互相依偎在一起补眠。
    他的心猛的被蛰了一下，绵密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都上了年纪，这段假期是他最后的放纵。
    纪奕海回头看向背后的墓群，在心里轻声和涂乔衫道别。
    他说：“老婆，时间很快，我们总会再见的。”
    
    第25章 
    
    建林市陵园外，太阳爬上山头。
    纪奕海看完日出后，才抬手，轻轻敲响了蓝染的车窗。
    蓝染警惕的惊醒过来，看外面是纪奕海后才放下心来。
    她按下车窗，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去副驾睡，我送你们回去。”
    蓝染诧异的看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纪奕海身上的变化。
    自从涂乔衫去世后，他就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
    “下车。”纪奕海小声催促。
    蓝染轻手轻脚的下车坐上副驾驶，纪奕海上车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避免吵醒两位老人。
    “队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轻声问。
    “正常。”蓝染轻揉太阳穴，缓解身上的疲惫。
    纪奕海剑眉一拧：“上次的事故报告出来了吗？抚恤金有没有发下去？”
    蓝染微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开车的男人：“这些事等你正式归队了再说，你现在……”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纪奕海目光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开车。

    蓝染犹豫，她有些担心问涂乔衫的事情会再次伤到纪奕海。

    于是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销假。”
    “今天。”
    听着纪奕海的回答，蓝染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回到队里，忙碌起来，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
    至于训练和救援，到时候做个评估，确定了他的心理状态之后，队里才会下决定。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很难相信纪奕海能够恢复正常。
    两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
    一直到纪家老宅时，后座的两位老人才醒。
    纪父纪母看见儿子把他们送回来时，眼底的惊喜肉眼可见。
    纪母拉着纪奕海：“你……”
    “以后都不会了。”他握住母亲的手，打消她的顾虑。
    “真的？”纪母难以置信，她看向蓝染，想要获得求证。
    蓝染心里也没把握，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纪母惊喜不已，立即拉着两人往宅子里走：“妈马上让吴妈炖汤，这几天你们都累坏了，一定要好好补补身体！”
    纪父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高兴，还特地喝了两杯酒。
    原本纪母想撮合蓝染和纪奕海，但想到儿子才刚刚走出来，就歇了这份心思。
    几人聊了两句家常，多问了几句蓝染父母的情况。
    久违的家庭聚餐让纪奕海多日以来烦闷的情绪得到舒缓。
    下午，他就和蓝染回了队里。
    路过心理咨询室时，纪奕海的腿瞬间被钉在原地。
    他还记得，之前涂乔衫没事时，就会靠在那个窗前，看着他们训练。
    “如果你很怀念她，我可以……”另选一间办公室做心里咨询室。
    “不必。”
    蓝染未说出口的话，被纪奕海打断。
    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感受到涂乔衫的照片后，继续朝着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主任见纪奕海回来，高兴的站起来迎接：“你小子，可算回来了，队里缺人缺的忙不过来。”
    “麻烦主任了，给我批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他上前将假条放在主任桌上，“我已经休息好了，马上就能归队。”
    主任笑着点头，随即在假条上签了字。
    可刚签完，他就想起之前听见二队说起涂乔衫葬礼上的那件事。
    主任迟疑了一瞬：“这样，小纪，你先去做个心理评估再归队吧，我有点不放心。”
    纪奕海的脸色瞬间僵住，要是测出来他心理有问题。
    那就像蓝染说的一样，他再也无缘消防这一行了。
    
    第26章 
    
    主任办公室内，微凉的轻风拂过。
    纪奕海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好啊，等会就去测，是去蓝染那儿吗？”
    主任思索了一翻，刚想开口回答，声音就被警铃声打断。
    “紧急通知：南阳区南京渡街道老重庆火锅店发生火灾，救援一队立即救援！”
    纪奕海一愣，随后看向主任说道：“主任，火情紧急，我先参与一次救援，回来再去做。”
    他说完，不等主任回话，拔腿冲出门，朝着仓库冲去。
    队员们见他回来，惊讶了一瞬后恢复如常。
    纪奕海换上衣服，与队员们一起上车。
    南阳区南京渡街道老重庆火锅店楼下，人头攒动。
    围观的民众纷纷围在一起拿出手机拍照。
    纪奕海抬头看去，五楼的火锅店窗口冒出大量的浓烟。
    “疏散群众，找到从火锅店出来的逃出来的人和物业，确认里面的受害者，确认店内断电，升云梯，准备灭火。”纪奕海冷静指挥。
    原本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一队都是副队进行指挥。
    但此刻队员们都下意识的听从纪奕海的话，有条不紊的开始救援和灭火。
    三分钟后，队员们拿着情报回来了。
    起火的原因是因为有顾客抽烟，结果隔壁的客人点了高度酒，不小心撒在了地上。
    燃起熊熊大火之前，不少靠门的顾客都逃了出来。
    纪奕海问了布置和桌数之后，带着小分队扛着水枪从正面冲了进去。
    刚见到火势时，纪奕海手一抖，脑子里又想起之前工厂里的那场大火。
    他脚步顿了顿。
    “队长？”
    队员疑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纪奕海继续往前，里面一览无遗，空无一人。
    他立即带着人转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三个受难者都躲在狭小的卫生间内。
    纪奕海松了口气，三个人都没怎么受伤，几个队员很顺利就把人带了出去。
    他最后走出火海时，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涂乔衫被烧死的时候痛不痛？
    可下一秒，队员就拉着纪奕海出了火海。
    行动很顺利，没有任何人伤亡。
    消防员都是一身烟灰，又累又热，每个人身上都写满了疲惫。
    车子被停在路边的消防栓旁，没进去火场的在边上清洗车辆和水带。
    纪奕海靠在救援车上，沉重的喘气，脸上黑漆漆的全是油烟，他也没心思去擦。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累，而是心里很疲惫。
    纪奕海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思绪放空。
    原本以为回到队里，忙碌会让自己暂时放下那些关于涂乔衫的过往。
    没想到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会随时随地的升起——涂乔衫被烧死的时候痛不痛，他好累，也好想陪着她永远葬身在这火海里。
    想着想着，纪奕海突然站起身，重新朝着火锅店走去。绿舟
    他顾不上了，什么家庭，什么父母，统统在此刻化为乌有。
    纪奕海快步朝着灭掉的火场奔去，仿佛涂乔衫就在前面等他。
    身后的队员都一脸莫名的看着纪奕海背影。
    不料就在他走到店外时，有个人迎面撞了上来。
    纪奕海被撞的停下脚步，对面的姑娘被他撞倒在地。
    她捂住受伤的肩膀，抬头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纪奕海瞳孔紧缩，目光死死黏在那人的脸上，心里满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