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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白天，酒吧内也像午夜一样声色犬马。
劲爆的音乐敲打着苏听羽的耳膜，晃眼的彩灯刺的她视线一片模糊。
“放开我！”
她挣扎着，却因为才出院又满身伤没有一点力气。
黄毛推开一包间的门，扯开嗓子喊了声：“兄弟我又带回来一个，虽然模样差了点，但不耽误喝酒。”
说着，他把苏听羽扔向酒桌。
苏听羽重心不稳，一下跌坐了下去，整个胸腔也像被狠狠砸了下痛了起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一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啧声道：“可惜了，这张脸要是没疤能值不少钱。”
黄毛拿起瓶酒，语气中满是嘲弄：“你们可别小看她，她可杀过人的，野得很！”
这话一出，所有人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来了更大的兴趣。

苏听羽喘着气，泛红而带着憎恶的双眼瞪了眼黄毛后起身要离开。

可她刚迈开腿，便有人伸出脚。
苏听羽被一绊，再次摔倒在地，狼狈的模样激起他们的哄笑。
“坐了几天牢把骨头坐软了？起来再跟我们打一架啊！”
“哎，你怎么不找你的季大律师来啊？”
“说什么呢？人家季大律师可不会管一个杀人犯！”
一句句带着刀刃的讽刺扎进苏听羽的心口，加上病的折磨，痛的她攥紧了拳。
她也想像以前那样，放肆的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争一口气。
可现在，她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不够。
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一身黑色紧身裙的苏雪妖娆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了会儿车。”
她声音甜腻，自然而然地贴到了黄毛的身边。
黄毛朝她腰上掐了一把，指了指愣住的苏听羽：“来铱驊，哥儿几个把你姐姐带来了。”
听到这话，苏雪一怔，低头看去，坐在地上的苏听羽长发凌乱，脸色也很苍白。
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雪眸中掠过丝算计，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朝卫生间走去：“我去帮她化个妆，你们看起来也顺眼些吧。”
苏听羽踉跄着跟上她的步伐，一同进了卫生间。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雪质问了句，视线却落在她的衣服口袋。
苏听羽压着胸口的疼痛，声音低哑：“那你不应该在学校准备期末考吗？”
听到这话，苏雪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但她还是扬起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缓慢开口：“你知道那些人有多混，如果想快点离开这儿，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
闻言，苏听羽眉头微蹙，静静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你得把奶奶那里的两百万分我一笔，至少五十万。”
说这话时，苏雪眼中流露的贪婪与陈慧以及苏父一模一样。
苏听羽却已经精疲力尽，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奶奶那里有钱。
“在你眼里，一个锒铛入狱，连取保候审的钱都拿不出的人会有两百万吗？”
面对苏听羽带着自嘲的反问，苏雪目光一狞：“你别跟我装蒜，难道你打官司和做手术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苏听羽不想跟她纠缠，抬腿就要出去。
可下一秒，苏雪的话如同朝她心底扔了颗炸弹。
“要是奶奶当初不像你这么小气，你妈也不会因为延误治疗去世。”

第六十四章

苏听羽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想到十五年前因病离世的母亲，她心底对苏父的恨就更加深。
当初苏母肾衰竭急需手术，可苏父却不肯出钱。
在苏母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把陈慧和小她五岁的苏雪领进了家门。
往事如荆棘，每一次的回想都给苏听羽带来无法言说的痛苦。
苏雪看着脸色煞白的她，嘴角噙着抹笑：“难道我这句话你还不明白吗？当年能救你妈的除了爸，还有奶奶，但是她没有，因为她的小气，导致你妈死在医院里。”
“你胡说！”苏听羽红着眼，大声否决。
奶奶不可能袖手旁观，她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失去母亲。
绝对不可能！
“胡说？”苏雪冷哼一声，“这是我从爸妈那儿亲耳听见的，可以说，是奶奶害死了你妈。”
苏听羽心狠狠一抽，痛的险些没站稳。
她攥紧的手颤抖着，血丝瞬间爬上双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苏雪说的话。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苏听羽呢喃了两句，推开苏雪就冲了出去。
苏雪没防备，又高跟鞋，整个人扑在了洗手台上：“苏听羽！”
苏听羽一路跑出酒吧，不知道撞了多少人。
直到跑到公园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散步的人的交谈声，却也放大了她身体和精神每一处的疼痛。
苏听羽一手紧攥着衣服，一手从口袋里拿出药塞进嘴里。
苦涩啥时在整个口腔蔓延，她下意识地想拿江宣呈给的糖，却想起那几颗糖早在昨晚被痛醒时吃掉了。
苏听羽仰头望着天，空气灌进心肺，冷的她鼻头酸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活着，也是种错吗……”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是江宣呈。
她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苏听羽没有说话，那边也是同样的沉默。
良久，电话那端传来江宣呈喘气和奔跑的声音，似乎他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她眼眶一热：“小叔……”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却饱含了她这一生的彷徨和无助。
“苏听羽！”
江宣呈的声音同时从电话和身后传来，惊的苏听羽一怔。
她僵硬地转过身，他竟然就站在十几米外。
当看见那张爱了十五年的脸时，苏听羽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嘴角颤抖：“你带糖了吗？”
满是眼泪的苍白模样像把利剑刺痛江宣呈的心，他几步跨上前讲摇摇欲坠的人抱进怀里。
“带了。”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尾音却微微发颤。
江宣呈从口袋里拿出颗糖，撕开包装袋后送进苏听羽嘴里。
甜味一丝丝沁入心底，又像给了苏听羽情绪的宣泄口，让她靠着江宣呈的胸口抽泣起来。
江宣呈抱着她，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别哭，我陪着你。”
好一会儿，苏听羽才缓过来，她抬起通红的双眼：“陪我去看看奶奶吧。”
她担心。
担心自己还没走到墓园就倒下。
有江宣呈在，至少她有顾忌可以支撑着。
面对此刻的苏听羽，江宣呈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好。”
然而两人到了墓园后，却被告知苏奶奶的墓已经空了，连骨灰都已经被领走。

第六十五章

听到这个消息，苏听羽面色一白，急切之下猛地攥住工作人员的手：“谁领的？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工作人员面露不悦，但还是耐心解释：“昨天下午一个自称老人儿子的男人过来，说要把老人带回老家下葬，我们查过信息证实过身份才同意。”
几句话像是响雷在苏听羽脑子里炸开。
是苏父。
他连奶奶的骨灰都要抢走，他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她……
多年被虐待的憎恨和此刻的怒火交织在一起，不断撕扯着苏听羽最后一丝理智。
江宣呈正想说让自己去找苏父，苏听羽突然跑了出去。
“苏听羽！”
他心一紧，连忙追了过去。
可出去时，苏听羽已经上了出租车。
不祥的预感顿时在江宣呈胸口弥漫，想起苏父的心狠手辣，他一秒也不敢耽误，上车后直往苏家开去。
出租车停在苏家门口，苏听羽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扔给司机后大步跑进去。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苏父的“势力范围”中这么硬气。
没一会儿，门开了。
苏父连人都没看清就开始骂骂咧咧：“敲什么敲，找死啊！”
“把奶奶还给我。”苏听羽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着情绪
见是她，苏父愣了瞬后嘲讽了句：“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把奶奶还给我！”
被苏听羽这一吼，他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兔崽子，让你喊！”
然而这次苏听羽没有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她躬下身子躲过苏父的巴掌后狠狠撞了过去。
苏父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不想后脑磕在地上，一下昏死了过去。
苏听羽冲进去，视线快速扫荡着客厅。
当看见沙发旁坐在轮椅上的陈慧的脚下时，眼眸一震。
陈慧用来当垫脚的，正是苏奶奶的骨灰盒！
“你！”
苏听羽气的浑身发抖，委屈愤恨的泪水漫过猩红的眼角。
过去被殴打时的血腥冲动再也控制不住，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嘶声怒吼：“畜生！”
才出院没多久的陈慧吓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苏！救命啊！”
门外，急匆匆下车的江宣呈听见里面传来陈慧惊惧的求救，立刻跑了进去。
没想到看见苏听羽把陈慧按在地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水果刀，似乎下一秒就要捅进陈慧的胸口。
“苏听羽，住手！”
然而苏听羽却像没听见一样，目眦欲裂地瞪着陈慧：“畜生……我要杀了你！”
话落，她手中的刀子猛地朝陈慧心脏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江宣呈扑过去，硬生生抱住被恨冲昏了头的苏听羽。
混乱间，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江宣呈丝毫不在意，努力抱紧怀里的人：“苏听羽，你冷静点。”
陈慧也来不及松口气，连滚带爬地远离暴怒的苏听羽。
“放开我！”
苏听羽用力推开江宣呈，握着刀的手不断颤抖。
望着她几乎充血的双眼，江宣呈心如刀绞：“我知道你有恨有委屈，但你绝对不能拿余生的自由去报复。”
苏听羽喘着气，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看着江宣呈，倔强将她的眼泪一点点逼了回去。
“大不了，再被你送进去一次。”

第六十六章

绝望又带着嘲讽的话像刀片划过江宣呈身体的每一处，痛的他呼吸艰难。
他咬咬牙，缓缓握住苏听羽的手：“你听我说……”
可他嘴里的劝告还没说出口，苏听羽就抽出了手。
她扯出个苍白的讽笑：“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没出息就会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可我奶奶做错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几个月前你就替陈慧辩护，现在又护着她，她是杀人犯，她才是杀人犯啊！”
说到这儿，苏听羽眼中漫起缕缕失望和疏离。
她爱江宣呈，却又无法不去怨恨他。
因为他，她才体会到软刀子的痛苦。
江宣呈僵在原地，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跳恍惚也停止了。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希望苏听羽的刀刺在自己身上，让两个人都得到该有的解脱。
“嘭”的一声，苏听羽把刀扔在地上。
她收回视线，小心地抱起苏奶奶的骨灰盒离开。
江宣呈抑着眼眶鼻尖的酸胀，迈开腿追了上去。
苏听羽走的很快，似乎想从身后人的目光中逃离。
突然，她停住脚，转身哑声大喊：“别跟着我，我不想看见你！”
江宣呈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双眼却满带着少有的泪水。
苏听羽咬了咬下唇，抓起地上一团雪朝他狠狠砸去：“滚啊！”
可见江宣呈依旧不肯走，她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哒！哒！”
鲜红的血顺着江宣呈的指尖一滴滴落在雪上。
他只觉冷冽的空气渗进了伤口，又淌进了胸口，整颗心都陷入一片冰寒。
苏听羽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关上门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
热泪划过她的嘴角，四周空寂的让人心生悲凉。
苏听羽轻轻贴着盒子，自言自语：“奶奶，小瓷不会相信他们的，小瓷知道你最爱我和妈妈了……”
然而这世界上，早已没有最爱她的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听羽精疲力尽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何思辰。
苏听羽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伪装自己自己过得很好了。
另一边，醒来后的苏父怒火中烧，可又听之前律师说的虐待罪让他不敢轻易去找苏听羽，只能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回到家后，江宣呈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出依譁了神。
面对现在的局面，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在沙漠中迷路的人找不到方向。
这时，何思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宣呈敛去心绪，按下接听键：“喂。”
“寒夜，你跟苏听羽在一起吗？”何思辰问道。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何思辰语气多了分急切：“她现在在哪儿？怎么不接我电话？”
面对何思辰对苏听羽过分的关心，江宣呈心生怀疑：“思辰，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她？”
他顿了顿，又接着问：“你上次说我大学学费以及我和你都对不起她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端的何思辰没有回答，让江宣呈本就没有平复的心又起了波澜。
再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何思辰终于开了口。
“当初你上大学的钱可能……我是说可能，是从苏听羽奶奶那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