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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姜绾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姜绾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姜绾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姜绾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姜绾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姜绾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姜绾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姜绾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姜绾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姜绾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姜绾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姜绾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程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姜绾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阿循……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姜绾问季司寒，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姜绾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姜绾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季司寒，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姜绾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姜绾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姜绾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姜绾与邵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姜绾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邵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季司寒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邵太傅。
邵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循儿？循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季司寒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季司寒的娘在季司寒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季司寒，随着季司寒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千叶，千叶……”
此时，神志不清的季司寒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季司寒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姜绾，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姜绾的嘶吼，他转身望去，姜绾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姜绾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季司寒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姜绾死在了面前。
季司寒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季司寒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姜绾在季司寒心中的地位。
看着季司寒嘴中唤着姜绾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季司寒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季司寒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季司寒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

第十八章 声声祈求

邵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循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季司寒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姜绾死的模样，邵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季司寒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季司寒便披上外袍，不顾邵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邵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季司寒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季司寒，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季司寒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邵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程家一步。
季司寒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姜绾！”
小厮被季司寒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季司寒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季司寒:“循儿LJ，你别胡闹了。”
季司寒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邵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季司寒突然推开。
季司寒直奔到姜绾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依誮他不由得一颤。
姜绾，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季司寒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姜绾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姜绾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程毅和姜绾的灵位。
只是季司寒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季司寒闯进程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季司寒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姜绾，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季司寒抱着姜绾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邵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季司寒时被拉开了。季司寒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姜绾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千叶呢？”
姜绾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季司寒！”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季司寒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邵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邵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邵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程少夫人，请让循儿……见见千叶吧。”

第十九章 等出殡吧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邵家父子，柳馥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姜绾活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她看向季司寒，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漠:“千叶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再见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季司寒，连邵太傅都愣了。
“程少夫人，你说，你说千叶她……她还活着？”邵太傅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馥兰。
昨天他亲眼看见季司寒将姜绾的遗体从棺中抱出来，甚至到了太傅府她都没有声息。
而季司寒只觉所有思绪被阻隔了，满心只有“姜绾还活着”这几个字。
他颤抖着喘着气，通红的眼中湿润起来:“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类似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占据了他的心，若姜绾还活着，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像昨日那样容易的放手。
柳馥兰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并未理会季司寒的问题:“你们走吧，或者等出殡下葬时再来。”
季司寒怎肯离去，他撑着棺沿站稳了脚步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焦躁过，甚至升起一丝将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的冲动，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柳馥兰看着邵家父子似是非要问个清邵，便转过身去:“二位请便吧，等出殡你们还想问的话，便去问皇上吧。”
话毕，便抬脚走了。
待远离了大厅，柳馥兰才疲倦的松了口气，望向前厅的方向，她垂眸对身旁的丫鬟道:“去沏壶热茶给他们吧。”
丫鬟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心想少夫人心还是太软了。
邵少爷与小姐大喜之日那般羞辱小姐，现在又跑来“猫哭耗子”。若少爷还要恐怕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季司寒依旧站在棺旁，不肯坐下也不喝茶，似是铁了心要等姜绾。
邵太傅年迈，禁不住久站，只能陪着季司寒坐在一边，期间为程毅上了柱香，而后再无言。
邵丽嘉循眼皮承重的就像被人用针线正强行缝合着，本就患着风寒，现在全靠着要见到姜绾的这股毅力支撑着。
他不能倒下，若是现在倒下了，他又会错过姜绾，渐渐的，抓着棺沿的手骨节开始泛白，连气息都越发沉重。
邵太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劝不住季司寒，只能摇头直叹气。
柳馥兰换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厅。
看见季司寒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没有挪动分毫，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忍。
她开始犹豫了，季司寒若是真心对姜绾，还能接受现在的姜绾，能愿意照顾姜绾，她倒是宁愿姜绾和他在一起。
“邵……”